小明选择否认。</p>
小刚是小明老表，小伟是小明邻居，小杰是小明同学。</p>
于是其他三个人，也纷纷选择否认。</p>
没有纵火。</p>
“但是你们为什么刚才一致认为是小明？”心腹质问三人。</p>
“老子办了你。”脏脏包走过去，把刀架到了小伟脖子上。</p>
洪福不甘落后，也把刀架到了小杰脖子上。</p>
他们分别作为各个组织的首领，必须有个交代。</p>
“小刚，你说，只要你说了，我们原谅你。”心腹面对下属，平静说道。</p>
这句当着众人的面，犹如暴击，让小刚眼球突出，一时间忘了干燥的嘴唇已经磨烂了皮。</p>
“对大家，不是对我。”心腹指了指我们的方向。</p>
“是他，都是他。我是小明老表，他欺骗我到精神研究基地，然后栽赃陷害，说油脂是信号，然后就……”小刚接不上话。</p>
“欺骗什么？陷害什么？油脂什么？你打算留到过年吗？”心腹和我们一样，没有听明白。</p>
“小刚！不要胡说八道！”小明大吼。</p>
“对，精神研究基地，是我纵火，是我和小明一起纵火，请罚我死罪，我心甘情愿。”小刚说着抽泣起来。</p>
刚才第一个喊出“是他”的人是小刚，但是当给他机会陈述的事情，他却宁愿保持沉默，十分奇怪。</p>
“我们原谅一个真诚的小刚，但是不会原谅一个徘徊不定的胆小鬼。既然你要求死，那么我就成全你。”心腹拿着刀走过去。</p>
小刚闭上眼睛，等待人头落地。</p>
“所谓成全，就是让你家人一起见证，现在，就去叫他们来，一起看看，老实人小刚，怎么就成了天煞的叛徒。”</p>
心腹的刀尖，捅了捅小刚腰间的钥匙，上面挂着一个心形吊坠，钢铁制造。</p>
他毕竟要技高一筹，能够及时发现那对方的软肋。</p>
小刚睁开双眼：“不要，不要这样做，求求你，心腹，杀了我吧，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愧对大家，我罪该万死。”</p>
心腹举起刀，咻的一下，当刀落下的时候，刀尖却对向了小明。</p>
“你刚才为什么看着他腰间的吊坠？”心腹把刀身放到对方肩膀，轻轻拍打。</p>
“我不知道。”小明一副自己占据信息高地的样子，那意思是在说，只要他一直否认，大家就拿他没辙。</p>
心腹蹲下来，嗅了嗅，翻遍他们两人，只有从小刚身上的荷包，找到了油脂，小明并没有。</p>
确为点火所用。</p>
心腹找到那本烧毁百分之六十的书，扔到了小刚面前。</p>
至于小刚的手，偷偷洗过，但是衣袖上依然残留着些许油污。</p>
“小刚主动把油脂，塞进了荷包，这举动，作何解释？”心腹的分析干净利落，表明了小刚在包庇什么东西。</p>
那钢铁心形吊坠上面，也有油光闪烁。</p>
“把小刚妻子带来，当面质问。”心腹站起来命令道。</p>
“不要！”小刚随即大喊。</p>
“小刚，你承认吧，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你的主意，都是你。”小明趁机为自己辩护。</p>
“我废了你。”小刚起身，冲过去，一头砸到小明胸口。</p>
小明躺地叫唤。</p>
“我说，我可以说，但是能不能保证，刚才对我提前的宽恕，转给我妻子？”小刚发现自己站立，立即跪下来。</p>
“不仅如此，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离开这里后，不得谈论。否则，斩！”心腹说完把刀扔向地，斜插在上面。</p>
小明的表情，非常复杂，说不上来是紧张，还是恐惧，甚至有点喜形于色。</p>
“我妻子有外遇。你们现在都知道了，那个人是谁，他就跪在我身旁。我刚刚知道不久，为了包庇妻子，不得不听命于小明，他警告我，如果不这样做，就让我在大城市出大名，从而处死我犯规的妻子，我哪里舍得，我认为妻子肯定是鬼迷心窍中了毒，才做了不守妇道的事情，对方还是我老表，我气不过，找他理论，结果他拿着我妻子的内衣碎布炫耀，说那就是证据，如果要回来，需要去精神研究基地，找到一个袋子，里面就是证据，但是需要烧断细绳，才能打开死结，我点燃了，结果细绳一下子燃烧开去，吓了我一跳。打开后，一摸，有内衣，急忙取出塞进荷包，结果发现有油脂包裹，那时候火已经开始燃烧，于是就顺便把内衣扔进了火里，逃离了现场，可是很快就跟大家一样，来到了这里。”</p>
一口气说完。</p>
过程清晰，因果明确。</p>
我知道为什么小明脸上有刚才那交织在一起的神情，因为就算讲出来，他也并不处于下风。</p>
“他胡说，呵呵，”小明甚至还有点高兴，“我这么老实，怎么会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呢。他肯定记错人了，呵呵。”</p>
小刚弓着背，低下头，他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虽然拯救了妻子，但是展示了难堪，他努力把一切怪到自己肩上。</p>
呸！</p>
小伟一口唾沫，喷到了小明脸上，他看不下去了，在脏脏包的阻拦下，朝空中踢了两个小腿。</p>
“对了，小伟，你看看你自己，两个鞋带，大小不一样，长短也不一样，我没有记错的话，纠察队的鞋带，应该是长款才对。”</p>
心腹蹲下来，解开对方鞋带，然后把长款拈起来。</p>
“我……我……”小伟吞吐。</p>
“你……你……你怎么了？你连自己鞋带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吗？”心腹步步紧逼，起身时还发现，小伟的脖子上，有勒痕。</p>
脏脏包从怀里掏出一条烧毁一半的鞋带，上面还有一根长发。</p>
心腹拿过长发，比了比小伟，当然不是他的板寸。</p>
“啧啧啧，看来你也是，需要承诺吗？”心腹把长发放到他肩膀上。</p>
小伟看了看大家，笑了笑。</p>
“我妻子最近一直做噩梦，常常半夜醒来，疯狂喊叫，不仅她，连我都心力交瘁。我让她去现实交易所，把负能量清理一下，但是有一天我临时回家，发现她并没有去，经打听，才发现，她一次都没有去，反而是前往我的邻居家，现在你们知道那个邻居是谁了，没错，就是那个我们平时眼中的老实人，小明。我非常吃惊，但是依然不相信，以为顶多是平常的串门而已，直到有一天，我跟踪他们两个，到了森林里面，亲眼所见他们踏入禁区，爬上树，分别躺在树梢上，呼呼大睡，睡梦中，甚至都在笑。从那以后，噩梦开始侵蚀我，但是妻子却对我说，噩梦不可怕，噩梦是我们的好朋友，她还试图让我在噩梦里面，像鸟儿一样飞起来，我拒绝，同时发现，噩梦已经完全吞噬了她，平时她都会生气，都会愁眉苦脸，但是自那以后，经常露出甜美的笑容，太可怕了。她偷走了我鞋带，我不知道要干嘛，只好一路跟到现实交易所，然后她在里面从背后，勒晕了我。从昏迷中醒来时，大火已经停不下来……”</p>
说完，小伟跪下去，仿佛在向大家谢罪。</p>
一本烧毁百分之七十的书，扔到了他面前。</p>
“你们看看我，我一脸苦相，那么傻，那么搓，那么老实，怎么可能有姑娘看上我，我是小明呐，你们千万不要相信他胡说八道。嘻嘻。”</p>
心腹直接走向小杰。</p>
洪福背过身去，不想参与。</p>
我应该在梦旅店见过小杰，肥头大耳，脖子和脸一样粗，703！</p>
那个我曾经跟他有过一眼之缘的人。</p>
“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小杰不断摇头。</p>
“你刚才还说小明陷害你。”心腹绕着他走了一圈。</p>
“我……我在现场看见他，是他，亲手放了火，我可以对天发誓。”小杰看向大家。</p>
“哦？是么？你是说，就在刚才，小明在精神分配中心？”心腹停下来。</p>
“对对对，我看见他走进去，然后点火，然后逃跑。”小杰拼命点点头。</p>
“他从哪里走进去，又从哪里点燃，再从哪里逃跑？”心腹上半身前倾。</p>
“这个嘛，他是……他从……他把……”小杰不断眨着眼睛。</p>
“带上来！”心腹朝旁边喊道。</p>
那个精神分配中心底楼的“画家”，在守卫的带领下，走上前拿来。</p>
一堆绘画，扔到了地上。</p>
由于小杰双手反绑，所以洪福蹲下来翻找。</p>
“他可是天才画家，曾经也是你队友，每一个去过中心的人，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心腹既说给小杰，也说过“画家”。</p>
“画家”憨憨笑，那是对他的夸奖。</p>
我从绘画中，看到了自己，以及大佬爹。</p>
但是，洪福不仅没有找到小杰，也没有找到小明的身影。</p>
心腹开始给绘画上打分，最低分80分，有三个满分。</p>
“画家”可高兴了，活蹦乱跳起来，跟现场大家的沉寂，不相匹配。</p>
心腹手一挥，示意守卫带着他下去。</p>
“画家”回头，竖起大拇指，心腹同样动作回应，然后把背后一幅画塞给洪福。</p>
“如果这还不够，那个，刚才小明刺大腿的锥子，出来吧，把你私底下告诉我的话，再说一遍。”心腹看向人群。</p>
中年男子走出人群：“小明到我店买工具，我陪他一起来，他不可能在精神分配中心，除非有分身，还有……”</p>
“好了，等下再喊你。”心腹示意他归位。</p>
小杰身体发颤，尿了裤裆，但是脸上，并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反而是努力回忆，却一无所获的神情。</p>
一本烧毁百分之八十的书，扔到他脚下。</p>
风吹开了书页，里面出现一颗纽扣。</p>
洪福把纽扣捡起来，比了比自己身上，完全不是黄黑波点制服的东西，然后打开手中的画，眉毛上扬。</p>
“有趣的是，我认为，这纽扣，是故意放置其中，生怕大家不知道是谁。”</p>
洪福把纽扣拈起来确认。</p>
“我见过这纽扣，”一位福报摇篮的成员举起手，“那是在大观园跳舞的姑娘，所穿的服装。”</p>
说完他好像有点后悔，急忙往队员里面缩了缩。</p>
“不会，不可能，没有的事，你们肯定搞错了。”小杰依然摇摇头，矢口否认。</p>
“一起吧，洪福。”心腹伸出手，邀请他，立即对小杰展开精神入侵。</p>
洪福不能推辞，伸出手，并看向小杰。</p>
笃笃！</p>
手杖敲击两下。</p>
两双眼睛看过去。</p>
瞬间，小杰像摸了静电，往后踉跄，差点瘫倒。</p>
洪福咬牙切齿，似乎明白了什么。</p>
心腹放开他手，面向我们，走过来。</p>
“我来说吧，小杰没有撒谎。”</p>
大家一片哗然。</p>
心腹继续：</p>
“但是，他确实纵火了。精神分配中心虽然失了火，不过我们紧急抢救了一批资源，算是挽救效果最好的地方。感谢大家。至于小杰如何纵火，其实很简单，他把自己打扮成姑娘的模样，却通过刷脸进入分配中心，然后尽量掩盖自己，所以‘画家’并没有在绘画中很好记录下来，但是我还是找到了那幅画，他男扮女装的身姿，此时正在洪福手中。至于他为何这样，大家肯定以为是他想掩藏身份，其实并不然，刚才我说过了，他没有撒谎，这就是说，小杰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我们暂且把他姑娘打扮的样子称作小小杰，所以答案很简单，小小杰，实际上，是另外一个人，或者准确地说，另外一个人格，小杰他本人，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从他完全不知道看来，病情已经不少时间，他不仅扮演姑娘，我相信，还扮演过很多人，至于目的是什么，并不重要，只有一点显而易见，他不仅没有在病症初期上报，反而十分享受，甚至拖到后面越来越重，每一个人格似乎要打败另外一个，从而造成了失忆的假象。长话短说，他为什么要去烧毁精神分配中心，我想，在小小杰人格中，一定认为那里是他精神世界的绊脚石，他非要毁掉不可，只有这样，才能打败其他人格，以及打败现实中健康的小杰。于是，他乔装打扮，完全不知情，点燃了精神分配中心，逃之夭夭。”</p>
大家交头接耳，仿佛正在讨论一个前所未有过的话题。</p>
我也没听过。</p>
但是我的注意力在于，心腹知道的东西，确实不少。</p>
哪怕是洪福，都对刚才的陈述，如痴如醉。</p>
小杰跪了下去。</p>
小小杰，也是他的一部分，他莫口难辨。</p>
心腹把节奏拿捏到恰到好处，没有争斗，没有争吵，没有大吼大叫。</p>
平静而有序。</p>
我一直认为心腹和洪福的身份地位差不多。</p>
这一刻，心腹脱颖而出。</p>
小杰看了看身旁，看了看大家，做出了微微点头的动作，并没有过多反驳。</p>
连提问都没有。</p>
心腹从地上捡起那本烧毁百分之九十的书。</p>
“终于轮到你了，小明。”</p>
“小小杰，哈哈，心腹，你对了一半，嗯，一小半。”小明当众揶揄道。</p>
“什么意思？你还想否定不成？”心腹板起了脸。</p>
“小杰也有妻子，你肯定是忘了这一点，并且小杰本人，可没有精神分裂症，记忆好得很哩。”小明说完扯开嘴皮，于是就破了皮。</p>
小杰听毕，欲上前理论，但是忘了脚下的书，做了香蕉皮，让他人仰马翻。</p>
他的举动，即时证明了小明的话。</p>
当然，小明到了这时候，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打算，反而十分享受，但是他很聪明，一直不主动暴露自己。</p>
大家陷入讨论。</p>
一些人不明白，一些人在解释。</p>
“他居然烧了魅王殿，十恶不赦。”锥子老板重新把话题引向小明。</p>
“没有啊，我刚才明明和大家一起跑下去了。”小明自证清白。</p>
“是的，刚才我也看到小明下去。”</p>
“我也看到了。”</p>
“老板，你是不是看错了？”</p>
锥子老板反而理亏，一时间语塞。</p>
心腹指了指，让他归位：“小明刚才跟大家下坡，其实我也看见了，但是并不代表什么。”</p>
“代表我清白，谢谢大家。”小明挺起胸膛。</p>
“但是你为什么买锥子？”心腹一边伸出手示意大家住嘴，一边转过头询问。</p>
因为刚才小明昏睡，并不知道自己随身携带的水里，有瞌睡药剂。</p>
中年男子再次举手，为了挣回面子：“我知道，因为他一旦睡着，就会说梦话，刚才在我店里面，就发生了一次。”</p>
“在我茶馆，也有过，说梦话。”</p>
“还有我咖啡店。”</p>
“小明买过油脂，我可以证明。”</p>
“他在公园睡大觉的时候，一直在说话。”</p>
“哪里才公园，他在我家门口都倒下过，说是什么黑衣服，黑衣服……”</p>
我眼前一亮。</p>
“够了！”心腹叫停，“你们没有一一上报？”</p>
这句话，等于给所有人将了一军。</p>
“小明，我刚才说你烧了魅王殿吗？我是说，你烧了梦旅店。”心腹把烧毁的书扔到了他面前。</p>
小明刚刚挺直的胸膛，瞬间泄出一半的气，但是他还佯装坚挺，毫不示弱。</p>
“这是梦旅店的招聘记录，你一共前往应聘了十次之多，却全部遭到拒绝，出于报复，所以烧毁了它，对吗？”心腹手里拿着一张纸。</p>
“我噩梦多，美梦也不少，可以好好服务福报摇篮，何乐而不为呢？”小明踢开脚下的书籍。</p>
“但是你知道，我们刚才为什么把你抓起来吗？”心腹走到烧毁的书面前。</p>
“有嫌疑，很正常，配合大家调查而已，现在搞清楚了，不仅跟我无关，反而是他们自己婚姻破碎，栽赃陷害。”</p>
“因为我们刚才根本没有进入你梦境。你在里面跑太快了，肆无忌惮，像是在……”心腹低头看了看风吹的书页，“在……理想国。”</p>
大佬爹听到“理想”二字，眨了眨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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