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在侧厢房的丫鬟们皆已睡下，主厢房也静悄悄一片，院内只留了一盏起夜的灯笼，黯淡昏黄。</p>
青年的视线落在主厢房的方向定定地瞧了片刻，而后收回，如前几日一般，并未惊动下人们，独自走到书房前，推开了门。</p>
屋内并未点烛，可耳力敏锐的他听见了另一道呼吸，脚步不由地停在原地。</p>
不远处小榻上坐着的人影一动不动，脚边散落着几张满是墨迹的信纸，映着窗外的月色，黑白分明。</p>
半晌，一道女声响起，语气似是毫无情绪。</p>
“为什么故意让我看见？”</p>
裴珏默了默，一时间竟不敢去看榻上女子的眼睛，眼帘微垂，道：“因为不知如何开口，一直未曾找到合适的时机。”</p>
“所以这就是这几日你躲着我的原因？”姜姒望向站在门边垂眸而立的青年。</p>
裴珏喉结滚了滚，并未回答。</p>
但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答案。</p>
朦胧月光落在青年玄色的衣衫上，微微反着银泽，无端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岑寂。</p>
若是平日里也就罢了，可现下姜姒见着青年这副模样心底只有一阵阵的窝火，怎么都浇不灭。</p>
有t什么话不能直接说？非要用这种方式引她自己去发现？</p>
若是她就是没发现呢？是不是还要一直瞒她在鼓里，直到所谓的合适时机到来？</p>
“还在上京的时候，那回你去都察院的狱中见……”话音微顿，她继续道：“见伯父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知道了？是伯父告诉你的？”</p>
裴珏摇头，“并未，他只是让我带你尽早离开上京来青州。”</p>
“所以是你之后追查才知道的？”姜姒盯着门边的身影，轻声问。</p>
青年沉默地颔首。</p>
她收回视线，目光落在脚边散落的信纸上，只觉心底乱糟糟一片。</p>
这上面透露的信息实在太多。</p>
譬如一个她从未想过能与之扯上关系的人，韦屠之父——当年的工部侍郎韦达。</p>
此人一手促成军器所从工部的脱离，而后令其脱胎换骨成了如今独立六部之外、由圣上直掌的军器署，但却在短暂地升任一段时间的军器监后，突然辞官隐退，最后病逝在归乡半途。</p>
而当初韦达上折让军器署独设的理由之一，便是姜父于青州失利战亡一事。</p>
【边战之败实乃武备尽蛀之果，唯圣可还清明。】</p>
听起来像是忠心耿耿不愿与内同流合污毅然请奏除恶的大臣，可据噬云寨被抓的工匠招供，他本人也是见证了从军器所到军器署的旧人，虽然过去很多年，但依旧对当年之事历历在目。</p>
姜父最后一次上战场的数月之前，负责监制的军器所下甲弩坊正在赶制即将送去青州的兵器，大家伙儿日夜不停连轴做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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