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p>
扬州。</p>
距离叛乱已经过去近一年, 富庶天下的扬州业已回到正轨。战争的破坏力是巨大的，好在当初平乱及时，没有对农田、百姓等造成更大的伤害, 有那等趁火打劫之人后来也惩处了。</p>
经过一年的休整, 今秋粮食丰收，税粮只需交二成，再没有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盘踞的漕帮在平乱时也一网打尽, 过往的行商船只也不用交巨额的“保护费”, 这个年关终于是好过了。</p>
“使君。”</p>
“林使君。”</p>
“使君，您吃甜瓜。”</p>
“林使君，这是某在山里打的野鸡，给您尝尝鲜。”</p>
“林使君, 这是河里刚捕的鲜鱼, 比野鸡好吃多了，那野鸡一看就老了柴了。”</p>
“王二牛，你敢说我的鸡老！”</p>
“袁大力，你的鸡就是老，老鸡！”</p>
两个庄户汉子吵了起来，非要让林使君给评判一下, 林福很无语, 赶紧找了个借口走了, 那什么山鸡或鱼她都不要。</p>
因为林福是“检校扬州刺史”所以不能被称呼为“林刺史”，百姓们就都叫她“林使君”。</p>
“林使君来喽——”庄户上的小孩儿远远瞧见了林福, 嗷了一嗓子，然后向林福跑了过来，拍着手围着她转圈圈, 喊着：“使君，使君，使君……”</p>
朱槿和含笑赶紧把随身带着的麦芽糖散给小孩儿们，才把小孩儿给打发走。</p>
林福故作抱怨：“这个小鬼究竟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麦芽糖？”</p>
朱槿笑嘻嘻说：“这麦芽糖是姑娘的，喜欢麦芽糖不就是喜欢姑娘了。”</p>
林福哦了一声：“那要这么说的话，你喜欢吃解菩送的桂花糕……”</p>
含笑立刻接上：“那就是喜欢解菩了。”</p>
解菩是魏王秦崧的亲兵之一，在京城时就被派到林福身边护卫，一来二去同朱槿熟悉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看对眼了，三不五时找借口给朱槿送东西。</p>
“没有没有没有……”朱槿红着脸否认，心说：那个木头就只会送东西，也没说过心悦我，我才不喜欢呢。</p>
“你脸都大红色的了，还说不喜欢，口是心非要不得，好在解菩今个儿不在，要是他误会了看你怎么办。”林福逗朱槿。</p>
朱槿气呼呼瞪了林福一眼，努力转移话题：“姑娘你说邱晞姐姐今年考流内铨能取中吗？”</p>
林福说：“邱晞聪明又勤奋，今年不过，明年也能过的。”</p>
邱晞流外铨取中后，在秘书省做了一年小吏后，正好有个机会，调去了太原府任经学助教。太原府的经学博士是个饱学之士，因有脚疾而无法入流，这位博士对朝廷允女子科举入朝持支持的态度，邱晞跟着他学习想必能大有所获。</p>
父权社会里，女性的地位一降再降，礼教对女性的束缚也越来越多，邱晞从考流外铨时就经受了许多非议与轻蔑，好在她挺过来了，这次若能考过吏部试，最差也能是一县县尉。</p>
谢凌雪也是这一次考吏部试，吏部那边早已打过招呼，只要没有大的纰漏，她是一定能铨选授官，照往年明经科状元的授官情形来看，她大概也是授弘文馆校书郎一职。</p>
朝廷里，随着弘农馆优秀的学生授官去各县任主簿或县尉，其中就有几名女学生。还有扬州，今年的流外铨也考了几个女吏。</p>
如今朝中的女官数量渐渐增多了，虽然无法与男性官员抗衡，虽然还是有许多人对女子为官诸多偏见，但这已经开了一个好头了。</p>
“林使君。”里长听到小孩儿们的呼声飞快从地里上来，连连要将林福往村里让，“林使君您可来了，我那婆娘天天念叨您呢，这扬州有了您，咱们的日子好过多了。”</p>
林福被打断了思绪，笑着对里长摆了摆手：“我还要四处田里瞧瞧，就不进屋了，于大娘的腿还好吧？”</p>
听林福问起自家婆娘不慎摔伤的腿，里长连连说：“好了好了早好了。”</p>
他看林福是真不进村，就叫来一个半大孩子去村里，一盏茶的功夫，村里来了好几个妇人，手里不是拿着竹篓就是箩筐、或者干脆用草绳绑起来的山货。林福正在里长的陪同下在田间地头转悠，心说今天这里长话还挺多，然后就被几个妇人包围了起来，定要把手里的山货土货送与她。</p>
“林使君，村里今年的日子好多过了，不仅都能吃饱饭，时不时还有荤腥。这些都是咱们的一点儿心意，您千万要收下。”里长劝道。</p>
“心意我领了，东西就别拿了，给村里的孤寡们吃吧。”林福笑道：“你们日子好过了，我的日子也就好过了。”</p>
林福坚决推辞了那些山货土货，庄户人家太热情，她还是赶紧走吧。</p>
“对了，”临走时，林福想起一事，对里长说：“本官明年会在州府的府学开女子班，招收女孩儿入学读书，学问好的女孩儿将来也能考科举入朝为官。村里若有人家家中有结余，无妨让女孩儿也开蒙。”</p>
里长迟疑片刻，才点头道：“好，我这就回村里转达林使君之意。”</p>
林福笑了笑，上马，打道回府。</p>
回城路上，朱槿对林福说：“姑娘，刚才于里长听到让女孩儿开蒙，似乎不太愿意的样子。”</p>
“嗯。”林福放慢了马速，说道：“扬州虽说富庶天下，但被须永寿及其党羽祸害了那么多年，扬州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恐怕许多人家连给男孩儿开蒙的束脩都拿不出，何况是女孩儿。在人们的普遍想法里，男孩儿是延续香火的，女孩儿是得嫁出去的，自然男孩儿重要。”</p>
“那姑娘你开女学，岂不是没有学生去上课？”朱槿忧心道。</p>
“明年没有，不代表后年没有。五年没有，不代表十年没有。”林福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笑着说：“只要女学在那里，只要有榜样在前方，总是会有人跟随的。千年传承的观念不可能一朝一夕改变，变革都需要有先驱者，好在咱们有一位伟大的帝王。将来，咱们这个时代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时代，彪炳史册，为后世之人赞颂。”</p>
朱槿含笑一同看着蓝天，后头护卫们沉默且动容。</p>
“啊，对了，我有一个好主意。”朱槿忽然一拍手，目光炯炯看林福，“咱们不怕女学没有学生上课的，姑娘，可以效法京城南山书院呀，那里的第一批学生……”</p>
林福恍然：“你是说强逼官家女去女学上课？”</p>
朱槿说：“姑娘，强逼多不好听，咱们可都是为她们着想，不努力一下，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女状元呢。”</p>
林福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以前她们是没有机会，现在机会可是送到面前来了，就看谁敢驳本官的面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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