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只有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和窗外枯萎的老树、密不透风的围墙以及一张张已经成为黑白相框的熟悉的脸。</p>
他从童年到少年都在那里度过，和他的同伴一样自开始就把生命的筹码全部放在了卧底事业的天平上，哪怕谁都知道这场征途将永无尽头直至死亡。</p>
“没这个必要，”黑泽阵把那些回忆从脑海里删除，说，“学历这种东西要多少就有多少，我也没有跟小孩打交道的打算，但你再不去就要迟到了。”</p>
时间指向八点零五分。</p>
诸伏景光走的时候看起来相当遗憾，但还是放弃了强行把人带去学校的打算，毕竟他很清楚黑泽阵的战斗力，就算对方已经变回小孩子他也没什么把握。</p>
他还不想在开学的第一天进医院，同学问起来的时候还得说“我弟弟小阵不想去学校就把我打进了医院”。</p>
“我帮你跟老师请假，明天一定要来啊。”</p>
“……”</p>
风铃一响，酒吧的门被轻轻关上，外面的喧嚣和雨过天晴的灿烂阳光偷偷潜入，又在下一秒消失无踪。</p>
黑泽阵对着门口看了几秒钟，才转回去，继续他的工作。</p>
“烦人的小鬼。”</p>
他打算先把这些东西看完再去休息。</p>
筛选情报的程序是他昨晚上临时设计的，并不算完善，为了不错过重要内容难免会出现一些毫无意义的东西，比如说：</p>
-基安蒂大醉一场，拉着科恩去琴酒的坟头献花，并阴暗地发只有琴酒才能看到的社交内容，说她怀疑琴酒的死就是因为波本对那位先生吹耳旁风。</p>
-贝尔摩德自那次在洛杉矶现身后又消失了，临走前自称要去拍电影，暂时没时间。</p>
-雪莉在私人INS上连发十五条消息来骂某个不知名死者。</p>
-波本自上任后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据说一直在加班查财务，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他连夜给贝尔摩德打电话，贝尔摩德拒接了。</p>
-伏特加失踪了。</p>
黑泽阵看着看着就笑出来，等翻了几页看到伏特加失踪的时候还是略微沉默了。</p>
伏特加是他在组织里的同事、同伴、副手，是计算机方面的人才。虽然大多数时候他都只需要伏特加帮忙开车，偶尔会用在掩盖痕迹和找人方面，但相比起组织里的其他人，伏特加对“琴酒”来说确实有些不同。</p>
毕竟他们已经搭档了起码十年了。</p>
黑泽阵还记得一个星期前，他离开东京的时候，特地跟伏特加说过不要去洛杉矶，就等他回来，如果他回不来，那就换个人追随，跟往常一样。</p>
伏特加，你是怎么回事？</p>
他从抽屉里找出酒井的烟，点燃，就放在那里没动，然后以伏特加为关键词筛选了内容，从蛛丝马迹里找到关于伏特加的情报：</p>
-从琴酒死后就忽然消失；没接任何人的电话；基安蒂表示她那天看到伏特加买了一堆杜松子酒（Gin）回去，还跟伏特加要了两瓶；</p>
-新BOSS波本就此事询问组织的二把手朗姆，朗姆信誓旦旦地说伏特加一定会背叛组织。</p>
黑泽阵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删掉了所有文件，清理了可能留下的任何痕迹，才把自己推离吧台边。</p>
酒柜在那一刻缓缓移动，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正在运作的电脑被隐藏在了摆满酒的柜子后面。顺便一提，这上面摆放的所有酒瓶都是用胶水粘好的。</p>
风把酒吧的门吹开一条缝，耀目的金色阳光顺着缝隙溜进来，在地面上熔出一道明亮的金线。</p>
银发少年靠在吧台上，手里原本完整的烟被那道光慢慢烧成灰烬。</p>
事实上，他并不打算跟组织的任何人联络，包括伏特加。这件事从他确认自己还活着、并且变成小孩的时候就决定了。</p>
黑泽阵有个旅行的计划。</p>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可能有二十年那么久，他就想出去走走，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离开东京，随便去哪里都好。</p>
他没什么追求浪漫的想法，更不打算去人多的地方，他要走的原因只有一个：这里的所有人和事他都已经看腻了。</p>
“啧。”</p>
黑泽阵低头的时候，才发现那根烟已经被阳光偷走，彻底燃尽了。</p>
他重新打开电脑，将自己的手机号连接到上面，然后拨通了伏特加的电话。</p>
第一遍没打通。</p>
第二遍，对面接了。</p>
伏特加的声音传来：“你是谁？”</p>
“我是……”黑泽阵压低了声音，好让自己听起来更像是以前的琴酒，“是我。”</p>
那边沉默了像是一个世纪那么久。</p>
等到黑泽阵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伏特加忽然提高了声音，咬牙切齿地说：“大哥已经死了！别用他的声音说话！我知道你不是他！”</p>
那语气像是醉酒的人在发出最后的歇斯底里的呐喊。</p>
黑泽阵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但起码现在电话对面的人是伏特加；他换了只手拿手机，用现在的声音说：</p>
“我确实不是‘琴酒’，我是来提醒你的——组织在怀疑你了，别给琴酒找麻烦。”</p>
现在他的已经不是琴酒，而是黑泽阵，如非必要他不会再用到“琴酒”这个名字。</p>
至于伏特加……</p>
毫无疑问，继续这样下去只会引起怀疑，恰巧朗姆跟琴酒相当不对付，如今琴酒死了，伏特加又是琴酒的“跟班”，朗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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