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阵冷笑，把指头捏得咔嚓咔嚓响，说：“我只答应帮你实现愿望，可没答应过不打你。”</p>
把我的承诺用在这种地方上，该说是年轻的维兰德……还是维兰德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这样，黑泽阵不清楚，但不妨碍他生气。他觉得维兰德应该将这个承诺用在更重要的地方，他们两个本来就是互相信任、互相利用的关系，但现在维兰德既不信任他的能力，也不利用他的价值，这让黑泽阵觉得很亏。</p>
两个人都很亏。</p>
他亏了，是因为无论维兰德是否提出，他都会帮维兰德解决隐修会、解决永生之塔，解决所有能解决的问题，至于是他亲自动手还是协助维兰德，那要维兰德自己的意思。维兰德知道这点，或者说猜到了这点，才会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来试探他。</p>
但维兰德也亏了，因为维兰德提了一个……早已完成的条件。他跟维兰德确实是父子，只是在维兰德还不知道的时候，这项契约就已经完成。</p>
所以黑泽阵不爽，很不爽。他自己亏了不爽，维兰德亏了他更不爽，双份的不爽加在一起，他决定——</p>
打！</p>
两个人终于还是打了起来，滚在地上，明明说好了今天不打，现在两个人都默契地忽略了那句话。</p>
打到最后维兰德躺在地上，说别闹了，我用大人的身体跟你打架只是在欺负你。黑泽阵说那我们可以来真的，我想杀你的话结果就不是这样了——那才是我擅长的事。</p>
维兰德说，我还想多活两年，活到你们长大、所有的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所以还是算了，而且我不想死在你手里。</p>
“为什么不能死在我手里？”黑泽阵问维兰德。</p>
“你会为亲手杀死我而难过吗？”维兰德反问。</p>
“不会，我会让你死得痛快点。”</p>
“那你还是难过的，”维兰德说，“幸好未来不是你杀死了我。”</p>
他的话轻飘飘的，好像刚才的一切不是沉重的试探，他说的话也不过是轻松的自语。可话已经出口，黑泽阵也不是没听到，只是没有立刻回答。</p>
很久，黑泽阵才对维兰德说：“也差不多。”</p>
从格陵兰岛的研究所开始，到维兰德隐藏的秘密，到教授的事，再到乌丸、组织、世界树集团、利维坦运动和隐修会，毫无疑问，这一系列的事件被一条线索穿在一起，而这条线就是他自己。</p>
“维兰德，你是怎么确定的？”</p>
“……我只是猜测，承认的是你自己，Juniper。我也没想过能见到未来。”</p>
“平白无故猜测这种事？”</p>
“西泽尔最近在看一本小说，写的是上帝命牧羊人回到过去，然后牧羊人最终发现上帝是魔鬼假扮的故事。他跟我说‘Juniper好像忽然长大了，维兰德，你要不要问问他是不是忽然想起了成为人类前就有的记忆’。”</p>
“……”</p>
黑泽阵就听维兰德胡说八道。</p>
维兰德当然是掌握了证据，这证据八成来自于教授那边，为了让教授相信他的身份，黑泽阵确实给出了一些情报，而教授跟维兰德的关系向来不错，或许在他刚跟教授接触的时候，教授就经过考量，先联络了维兰德，确认了他的情况。</p>
至于教授和维兰德之间的博弈，黑泽阵就不清楚了，不过有一件事——教授和维兰德是单方面帮忙多于互相合作的，特别是在维兰德刚刚捡到他的时期，这个时期的维兰德还没有做好准备去拿回【A】女士的东西，也没有开始出现在某些地方，按理来说维兰德应该隐藏自己的存在，可他主动去调查了教授。他本没有这个必要，除非怀疑教授那边出了什么事。</p>
而这就是黑泽阵的事。</p>
这也是维兰德能很快就答应赤井玛丽的原因。</p>
黑泽阵想了一会儿，大致想清楚教授和维兰德之间发生了什么，就抛下这个问题，去问维兰德：“维兰德，你想听什么时候发生的事？”</p>
“我死后的。”</p>
“……”</p>
“所以我死了。”</p>
“……闭嘴。”</p>
为了避免维兰德无休止地、时不时就在温柔的声调里冒出来的试探，黑泽阵决定从头开始讲。他从深夜说到黎明，还没能讲到这段漫长故事的十分之一，但走廊里已经传来了声音，像是有孩子在城堡的楼梯上蹦蹦跳跳——也可能是真的。</p>
黑泽阵说我困了，明天再讲。</p>
他就在书房里睡着，睡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看向也没有离开、就靠在沙发上睡了的维兰德。他看了维兰德很久，直到这个人从噩梦中惊醒。</p>
维兰德再一次做了那个噩梦，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到一团银色。</p>
一双冰冰凉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小孩钻进他的怀里，低声说：“睡。”</p>
维兰德先是迟疑了几秒，才把小孩揽在怀里，终于睡了一个安稳的觉。他睡到下午，然后就因为抱枕太凉，感冒了。</p>
黑泽阵：……废物。</p>
……</p>
一月，“永生之塔”的人开始一个一个地消失。</p>
二月，乌丸死亡的消息传来，乌丸财团解散的消息传到了挪威。</p>
三月，“教授”的葬礼。</p>
四月，一些势力被迫浮出水面，又永沉海底。</p>
五月，春天。</p>
维兰德要去找“永生之塔”的人时，黑泽阵说要跟他一起去。维兰德说那个名号下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教授临死前已经警告过他们。</p>
黑泽阵皱眉，说，没有多少人也还是有人，我不想看到你被老年神经病包围。</p>
维兰德无奈。</p>
他带着儿子，去见“永生之塔”的残余，那些人看到他的时候都露出非常微妙的表情，好像是在说“在这个所有人都怕得要死的时候里为什么还敢出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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