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潜意识里认定了杨临风此举是出于愧疚的原因，或许是为了自己那早已不存在的自尊心，她抢先回答了自己的问题。</p>
“我不否认自己的愧疚。也不能无视对你的担心。”杨临风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渣男。</p>
机场就在脚下，杨临风老远就看到了地勤的身影。</p>
飞机经历漫长的滑行，终于稳稳地落到地面。</p>
略微颠簸之下，周满的儿子醒了。</p>
周满带着笑抱起他充满胶原蛋白的脸，使劲儿亲了一口。</p>
“笨笨，咱们要有新家了！”</p>
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哪里来的乐观和力量？</p>
看着抱着笨笨的周满昂首挺胸地走在前头，提着行李的杨临风颇为不解。</p>
杨临风租了车子，带着周满母子马不停蹄地开往秘鲁首都利马。</p>
笨笨一上车，又睡着了。</p>
“小家伙真能睡。”杨临风首先找话题打破车内的沉默。</p>
“他能吃能睡，所以叫笨笨，毕竟笨的人会活得比较开心。”周满看着窗外飘过的异国的风景回答。</p>
“周满，你不恨我吗？”</p>
杨临风鼓起很大的勇气才问出这个问题。</p>
周满回过头，看着杨临风英俊无比的侧脸，熟练地从包里摸出一盒烟。</p>
男士烟，三炮台。便宜，味道冲。</p>
杨临风眼光从烟盒上掠过，声音低低地说：“给我一根。”</p>
周满点燃一根烟捏在手里，然后又从烟盒里拿出另外一根，接上手里那根的烟屁股，使劲儿吸了一口，两根烟像两个亮晶晶的小人、眨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p>
“这烟味道冲。”杨临风吸了一口，对周满说。“女的还是少抽这种男士烟，对皮肤不好。”</p>
“我一般不抽，实在想你了才抽半根，还得嚼几天口香糖，去去味儿，怕金主、也怕你不喜欢。”</p>
周满说得平淡，那语句落进杨临风心里，却仿佛狂风吹进空寂的山谷，总是断断续续地传来回响。</p>
“怎么抽上的?”</p>
三炮台劲儿大，杨临风那点疲惫在尼古丁的作用下，渐渐消散殆尽。</p>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周满舌尖抵出一根细细的烟丝，语气淡淡地说。</p>
“如果你愿意的话。”</p>
“我的家乡在东北一个接近内蒙古的县城，那里，最早的时候，十月份就开始下雪了。雪最大的时候，房门、窗户都会被堵住，人被困住房里，十天半个月是常有的事儿。</p>
所以，我很小就知道死得容易、活得艰难。</p>
你见过被捕兽夹困住的傻狍子吗？它们为了活、会扯断自己的一条腿，可是又因为太想活，又会被猎人的灯光吸引过去。</p>
我就是那个傻狍子。</p>
我们村，男人从来不下地，平常出门打工，过年两手空空地回家，打麻将，打老婆。</p>
那些跑了老婆的也要打麻将，只不过他们打不着自己的老婆，只能去村里人心照不宣的鸡窝里找女人。</p>
我妈就是那些跑了的女人之一。</p>
她离开我的时候，我只有九岁，弟弟四岁，被她带走了。</p>
那天她背了个包袱，跟我说带弟弟去邻村卫生所拿药，叫我在家煮好苞谷面糊等弟弟回来喝。</p>
我看着她背着弟弟，不知怎么就一直悄悄跟在她后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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