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凳旁是一个小小的熟铁火炉。炉子上还坐着一个铝皮水壶，水壶尽头连着一截黑得看不出材质的烟囱。</p>
火炉似乎很久没用了，周身撒发着来自铁器的冰冷。</p>
右边，八仙桌右边，一道黑乎乎的布帘靠墙站着，像无精打采的卫兵，卫兵前面、高高的木头床上，沈蝉看到了躺着的白发凌乱的老人的脸。</p>
那脸像一块树皮，黑黄黑黄的，布满皱纹。</p>
除了那双浑浊、却忽然发光的眼睛，整张脸一片死寂。</p>
如果不是那双眼一直定定地盯着沈兰芝，忽然流下泪来，沈蝉甚至以为她看到的不是一个活物。</p>
“小芝。”白发凌乱的老人忽然伸出藏在被子下面的胳膊，干枯的手指使劲伸着，似乎想离沈兰芝近一些。</p>
沈蝉还没来得及扭头看母亲的表情，就听“噗通！”一声，母亲双膝跪倒在地，伸出手朝老人爬去。</p>
“妈！妈！”沈兰芝膝行到老人跟前，抓住她的手放在脸庞，嚎啕大哭起来。“妈！我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再也不要小芝了！”</p>
老人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从被子里拿出来，伸出沈兰芝，沈兰芝俯身趴在母亲被子上、任凭母亲双手来来回回抚摸着她的头发和肩膀。</p>
等沈兰芝哭够了，老人才用微弱的声音开了口：“小芝，让妈好好抱抱你。”</p>
沈兰芝却像猛然惊醒一样，抬起头，“妈，你得了什么病，我带你去看医生，我是护士我认识很多很厉害的医生我带你走妈。”说完沈兰芝就要抬手去扶母亲起床。</p>
谁知手刚摸到母亲肩膀，沈兰芝的心就凉了一半。</p>
母亲被子里传来一股尿骚味，那是闷了很久的味道。</p>
“走，妈我带你看医生。”沈兰芝倔强地要拉母亲起床。</p>
手上刚一使劲，耳边就传来“咔嚓”一声脆响。那是骨头常年缺钙发出来的声音。</p>
沈兰芝住了手。</p>
母亲却仿佛对这一切早习以为常。</p>
她依旧躺着，拿手一遍一遍摸着沈兰芝脸。</p>
“小芝在三姐妹里最漂亮。”</p>
沈兰芝忽然怒上心头。</p>
“那您为什么不要我？不要我回家？</p>
我一个人带着孩子您知道这些年我是怎过来的吗？”</p>
母亲落在沈兰芝头发上的手忽然就停了。</p>
泪水再一次溢满了那双浑浊苍老的眼。</p>
眼底蓄满了痛苦。</p>
沈兰芝愣住了。一把抓住母亲的手，再一次痛哭不止。</p>
“妈对不起，我错了，你别不要我。我错了我都改，你别不要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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