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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4

“殿下,又是何人?”秦镜如晃着月灯瞅过来,“这鸽子四年间也飞了百十趟,也不见你复一书。也不知何人要如此避嫌。”</p>

李鉴默了几生灭。帘侧银勾脆响,他忽地展颜,回身拥来毳袍,缓低下眉眼。美人骨相,一笑更不得了,仲春温存与孟夏流火皆在弯眸间。而待收了笑意,却是三冬盛寒的孤肃,像不染泥尘的仙。</p>

“一长安故人,”他指尖戳点着眉间砂,凄然一笑道,“已私定终身。”</p>

妄念罢了。</p>

江陵七省通衢,去长安依旧万里迢遥。人道是官家怜他病弱,赐离京华狼虎之地,而楚地荒莽,穷冬酷暑,李鉴几乎磨折去半条性命。说是封赐,不如说是衣锦流放。</p>

他出世即丧母,少年时无名无分,于古剎孑孓礼佛。端王将温毒的盛寒草当作补药与他,他本就体虚,伏连疾再未好过。世人不曾与他半分情味,说他怀善,便是一派胡言。他恨不得夺了那天子之位,叫天下皆知抽筋剜骨是何滋味。</p>

如此生平,不配思温柔乡。</p>

翌日,李鉴、许学究与秦督军便三人成行,离了江陵。且不说横江渡河,单快马行驿,也耗去半月。沿途皆是缟素,人只道大行皇帝已择良辰入殓,却不知新皇何时登基,怕江山是要动摇三分。</p>

直至终南二里外文安驿,许鹤山见李鉴咳得愈发凶,便去抓方子,放另两人暂歇。</p>

李鉴瞧着他走远,于驿口门前坐定,与秦镜如拥着炉火烧酒,香气满溢了房舍。</p>

“这酒好,殿下没口福了啊。”秦镜如咂咂嘴,“殿下,自我二人离京,可是多年未鉴一鉴这终南远山长了。啧,真香。”</p>

“分明是兑水了。”李鉴笑一声,阖上眼。</p>

秦镜如接着论村醴白酒与贡品的最大差别,讲得比四书五经还头头是道。有两个来饮马的中年客商在后头落了座,闲谈起来,大都是讲布帛菽粟又涨了税。李鉴向来耳聪,留了点心听着,忧起国库来。</p>

其中一人忽低声道:“门口那可是秦太尉的二子,江陵秦烨秦督军?身旁那公子好生俊美。”</p>

另一位叹道:“俊美二字少有人当得。听闻当年那安王少年红颜,也是惹得长安蛾眉红袖招的绝色。可惜封去江陵不久,病愈发重。前年听闻是病薨了。”</p>

他们低估了秦督军和俊美公子的耳力。</p>

秦镜如硬生生把酒盏沿掰出个口子,侧身直勾勾盯了李鉴一会,那意思极其分明:为什么只夸你好看?</p>

李鉴笑而不答,驿头一阵铎铃漫响。一行人马闯来,惊得驿馆处人鸟一同四散,为首人是个膀阔腰圆的莽汉,腾地下了马,大喊一声:“金吾禁军查办!”</p>

这人,李鉴和秦镜如都晓得,是镇长安的胡伯雎,金吾禁军的副统领。 秦镜如大大方方地上去行礼,李鉴与伯雎未曾见过一面,只装作轻裘布衣,遥遥唱了个喏。秦镜如一指他,道:“这是我一江湖中老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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