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灭你呀，代价也够大的。”</p>
李鉴玩笑了句，三人一同捧腹。何昶其实笑不太出来，只附和着。</p>
胡伯雎又同他禀报了今日长安外巡营之事，李鉴听过，放胡副统领继续去点兵了，将何昶留在后头，握着他的手道：“何年兄，此事将了，寡人先行谢过了。”</p>
何昶被他这一声年兄叫得毛骨悚然，俯身顿首道：“微臣不肖，岂敢言与天子同榜，万万担不起陛下这年兄二子。”</p>
李鉴坐在栏侧，垂眼看着他的发顶，面上没什么表情。</p>
何昶有时太软了，恭谨而近乎懦弱，他很不喜欢。但有时，这个人的勇气又出乎他意料。先前李鉴已得了消息，知道林伯祯要来将何昶封口，便暗中给何昶送令，何昶一口答应入户部厢房作内应，差点死在火里。</p>
他也从谢之问的信报中知晓，何昶已把妻子托给退园，写了和离书，作了诀别信。</p>
世上竟真有人，将命看得比身外之义轻。</p>
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p>
到此，李鉴才扬起唇角，将何昶扶起来，在他耳侧低声道：“我们先生抱恙已久，过几日应当去探望了。”</p>
何昶松了口气，告退后回过身去，顿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那大殿阶下，乌压压跪了一片人，却死寂到听不见呼吸声。</p>
十三大姓，二十四豪族。</p>
几乎都来全了。</p>
何昶不敢回头看，加快脚步往大殿门外去，遥遥地看见几个宦官端着盘子上去了，里面全是账目和奏折，都算是些迟表的忠心。</p>
这些世家大族向李正德、户部交了五年的空印纸，按照律法是重罪，怎么说也是一宗可以大开杀戒的大案。</p>
不知道李鉴会如何决断。</p>
他跨出门槛，迎面撞上李无伤，匆匆忙忙地行了礼。李无伤拂尘一扫，平心静气地道：“朱雀大街上禁军在点兵，您走得小心些，免得被冲撞了。”</p>
“四面城门也封了？”</p>
“当然。”李无伤道，“风头是避不了了，何参议回家等圣旨吧。”</p>
何昶听出了些端倪，抬手谢过，匆匆往阶下去了。</p>
带着妻子回太原老家算是行不通了，他只能先硬着头皮，将王芙带回平康坊，再等待下一个推开宅门的人。</p>
抬眼望，宫城之外，金革明烛。</p>
待大殿里再度空旷，李鉴遣走了李无伤，自座上下来，自己往甘露殿缓步走去。</p>
一日下来，他身后的衣料湿了又干，旁人看不出他焦灼甚至恐惧。空印一案，是他归长安后切切实实的第一战，若是打不好，非但斩不了李正德的左膀右臂，还会动摇自己的立足之所。</p>
尘埃几乎落时，权衡之外，皆是亏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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