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援者城，晃动和金属咯吱声是移动城市的常态，所有生活在移动城市上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头顶时时落下的灰尘，以及偶尔薄皮波浪金属板俏皮地翘起。</p>
在漫长的文明退化过程中，许多落后的技术被重新发明，例如杂色的不纯玻璃人工吹制和堪比白沙瓦的手工蓄电池修复技术。</p>
千年隼从双层破烂铝板铺的学徒床铺上醒来，艰难地磨蹭着身子从高不足40厘米的所谓床位横移动出来，抓着铆接在墙壁里的塑料把手，打着哈欠，探脚去够踏板。</p>
现在是凌晨4点，距离学徒起床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宿舍里的其他学徒还在狠狠地补觉，但千年隼已经用自制的针刺式无声闹钟，强行让自己大脑开机。</p>
他打算在今天执行一个大胆到离经叛道的计划。</p>
他要去位于上层的检查站，报名寰宇联合的移民项目。</p>
用水擦干净身子和脸，千年隼换上洗干净的学徒服，将扳手、螺丝刀、改锥顺着学徒服内侧缝好的便于学徒记忆的位置一一插好，这才去踩着细碎的无声步子拉起自己的三个弟弟。</p>
两个小家伙都是今年刚成为工程师学徒，还是协会看在自己表现优异的前提下，清空了他的转正积分后破招的。</p>
原本千年隼已经攒了1800分，还差200就能成为正式的最低级工程师——【电路板工程师】，拥有参与更高级的【电阻工程师】组建的工程师小队，承接城主发下的维修任务的资格。</p>
不过为了带上三个弟弟，他还是将积分全都兑换出去了。</p>
在攀援者城，或者所有的移动城市，人数就是力量。三个弟弟虽然年纪都不超过13岁，但星际人类肉体成熟快，只是思维幼稚，自打他们兄弟抱团，学徒们再也没法因嫉妒他的优异而欺凌他，就连正式的电路板工程师跟他说话也多了几分和气。</p>
但这还不够。</p>
一个人承担三个弟弟的学费和生活费压力实在太大，他已经没钱了。如果再交不出今年第三学期的学费，弟弟们就要被剥夺学徒资格。千年隼也懊悔过当年不该脑子一热就把所有人都带进来，如果只供一个弟弟的学费，等到弟弟完成学业开始实习，两人再分别供养两个，家里会轻松很多。</p>
但这样一来，另外两个幼小的弟弟很可能因为前些年父母意外去世，哥哥们不在身边得不到照顾而死亡（学徒培训和出实习期间全封闭，没法照顾）。</p>
所以为了求一条生路，他只能铤而走险选择移民。</p>
“哥，不跟佩佩老师打招呼吗？”最小的弟弟千年雕揉着眼屎问。</p>
看了看牵着千年雕的千年鹭，千年隼轻轻摇头：“要是让佩佩老师知道我们要移民，她会杀了我们的。”</p>
“佩佩老师人那么好，会吗？”身高一米三，因为贫穷严重营养不良，已经影响发育的千年雕一副不信的样子。</p>
对此千年隼只能叹气，他该怎么跟才5岁的老弟解释人家是看中一家四口穷得发瘟，是绝佳的能被贷款和利息控制，图的是给她打一辈子白工呢？</p>
他只能苦笑着岔开话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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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援城上层，这里与下层工业层不同，没有机油味，墙上也没有被工人和学徒用脏乎乎的手积年累月，抹得黄中带黑的润滑油和机油，一切都是事物原本的颜色，就连层高也是慷慨的33米。</p>
从观景台吹进来的风带着荒原的自然味道，攀援者正在翻越高山，高海拔移动避免了平原上被战火和残骸熏臭的空气，带来罕见的清新，让所有从运载电梯中出来的下层百姓，闻之心脾一震。</p>
电梯操作员站在安保前，臭着一张脸例行公事地说：“本次运载电梯费用由考迪罗大人全额承担，仅用于移民用途，若有人乘坐电梯有其他意图，将按照欺诈考迪罗的罪名执行惩罚。”</p>
所有人听到惩罚，都露出畏缩的神情，千年隼将弟弟护住，跟着人流懵懂地前进。</p>
这里他以前跟着电路板工程师出实习时来过，但从未有如今天这般绚烂过。</p>
一路上尽是一种名为全息投影的奢侈品，投射着寰宇联合的logo和招聘广告。</p>
其中一些画面是一个年轻、英俊、气度雍容的男人，他穿着一身华丽、流畅得与任何一位贵族、军阀都不同，带有科幻色彩的服装，金鹰踩踏星球的旗帜在他身后飘扬。</p>
他一手背在身后，微微向前趋，探出右手，烫金的美丽字体在他身前闪耀：</p>
“加入寰宇联合，土地、财富、权力唾手可得。”</p>
看得千年隼头晕目眩，心情激荡起来。</p>
可等来到检查站前，千年隼的脑子乱成一团，担忧、害怕、畏惧、憧憬、希望像是倒入各种油污的排污箱，他茫然地跟三个弟弟手拉手，机械地跟着人流走进检查站，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p>
“哟！还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呢？要不要再考虑考虑？等孩子长大些再移民？”</p>
一个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他抬头去看，只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兄弟四人已经进入一个玻璃单间中，腰间配枪，短发梳得整整齐齐的男人坐在他对面，颇为惊讶地开口。</p>
“啊……这……”千年隼嗫嚅着，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开口，“父母过世了，家里也没亲戚，我得带着弟弟们糊口。”</p>
男人啪地打响响指，拿起千年隼看不懂的薄板子操作起来：“了然……你有什么技能吗？”</p>
“我，我会修复蓄电池，会吹制玻璃。”千年隼说。</p>
男人笑起来：“不是问你具体会什么，是技能……嗨！这么说吧，你之前受过什么教育、培训吗？或者干过什么岗位？”</p>
“哦哦！”千年隼这才说，“我是工程师协会的学徒，上过工程师协会的所有培训课，有五年实习经验，原本差200分转正……”</p>
因为紧张，他颠三倒四地说着自己的经历，男人并没有因为他说话乱了分寸而不耐烦，反而饶有兴致地听着，手指在板子上写画，等全听完了才抬起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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