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神婆在得到罪责减免的承诺后，倒是异常配合。 </p>
她们在民众面前深刻地检讨了自己只是想吃好的、用好的，这才动了心思，装神弄鬼骗取钱财。 </p>
这两个神婆本来就很能说，有时候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一番声泪俱下的检讨以后，村民都幡然醒悟。 </p>
这两个神婆存着戴罪立功的心思，对于检讨的形式也多有反思。为了让宣扬的效果更好，她们甚至又作了新歌。 </p>
有一回检讨，她们先叙述她们怎么起的心思，说到今年的情况时，说着说着，其中一个就唱了起来。 </p>
“今年百姓多灾难，三月大旱发人瘟，有田有地无人耕，大路条条无人行，有屋间间无人住，饭热菜香无人吃……” </p>
词曲是另一个神婆作的。 </p>
这首歌凄婉悲凉，演唱极有感染力，听得在场的民众无不垂泪。 </p>
顾方平在下面听着，都觉得这两个神婆应该去当音乐工作者，而不是在这里装神弄鬼。这简直辱没了她们的才能。 </p>
到后面，他听说那两个神婆还问广泽县政府工作人员需不需要编个剧宣传，她们也可以写剧本的。 </p>
大概是知道她们这样转一轮下来，再也不能当神职中介人员了吧。 </p>
这两个人正在琢磨着怎么转行呢。 </p>
不过后续就跟顾方平无关了。 </p>
“仙水”事件前后涉及民众上万人。没有人受伤，虽然损伤了一部分财物，但总算大部分财物被追讨回去了。也可以说是圆满结束。 </p>
但顾方平回省城提交报告后，却逐渐发现事情不对起来。 </p>
这份报告提交上去以后，省政府对待法师的态度，越发暧昧起来。 </p>
先前，也有装神弄鬼骗钱的，但多不是真正懂行的人。 </p>
就算是真懂行的，这些人也是供奉的恶鬼。 </p>
恶鬼么，他们的欢愉就是让人类痛苦的事，所以做什么事都不奇怪。 </p>
政府对他们自然是多加打压，至于其他立场的天鬼，则是拉拢为主。就算拉不过来，也起码让他们保持中立。但是这回情况完全不同。 </p>
那个老头鬼，你肯定不能说他是恶鬼的。 </p>
作为天鬼，他是比较废，但他还真是真情实感地觉得自己在治病救人。 </p>
多饮水就是治疗啊。他真的这么认为。 </p>
所以那两个神婆的行为，在他看来，也算是弟子在正当地讨生活。 </p>
但是这正当吗？ </p>
但凡有点理智的人都不这么觉得。 </p>
有一次，顾方平甚至听到同事在背后议论他。 </p>
“那些鬼是会魅惑人的吧？你说顾同志有没有这么对人用过？” </p>
“难说。而且他做了谁知道？当事人可能都不知道。他抹掉别人记忆就行了。” </p>
“对，他供奉的鬼好像很厉害。” </p>
顾方平听完，在他们发现他之前默默地离开了。 </p>
他感到了一些不安。 </p>
三年前，他刚到省城的时候，同事还是挺信任他们这些法师的，有些什么事也会来问一下他们。但是从去年开始，他感觉大家的情绪就不太一样了。 </p>
与当初的信任对比，他们开始怀疑，自己遇到的某些事是不是暗地里有鬼，是有法师要害他们。 </p>
顾方平所供奉的陈四夫人是明确的善神，所以这种怀疑的苗头还没到他身上。但广泽县一事以后，他们似乎连他也不信任了。 </p>
善神，就真的不会祸害人类了吗？ </p>
甚至可以这么说，陈四夫人的能力，让他成为了更好的怀疑对象。 </p>
因为陈四夫人，在天鬼里也是顶尖的。 </p>
她能力强，作恶起来只会比其他鬼更可怕。 </p>
但这里就有个问题。 </p>
他是应该回老家呢，还是应该留在省城？ </p>
他在老家，很有名望。有些时候，名望就是可以救命的东西。 </p>
老家的政府多是本地人。小地方，大家都沾亲带故的。正因为大家都有些故旧，尤其是老一辈牵连更深，就算看在家里老人的份上，就算真的要对所有法师出手，他也未必会遭特别大的罪。 </p>
但省城的条件比老家要好太多了。他做梦都想把妻儿接到省城来。 </p>
而且在省城，迷信的人也没那么多，出错的概率没那么大。以前他觉得，假如配合省政府工作，继续往上走，那可能不会轻易动他。但从现在同事的态度来看，那就未必了。 </p>
那些跟天鬼没有牵连的普通人，都逐渐地孤立起法师来。 </p>
顾方平坐立不安，只好写信给在京城工作的友人王松年，问一下他上面的态度。 </p>
假如只是这些同事自己的想法，上面自然会进行处理。污蔑是没有用的。但是假如连上面的人都对他们越发警惕呢？远离这个中心是否会更加安全？ </p>
毕竟，山高皇帝远。基层还没被控制到那个地步。 </p>
今天，他收到这封回信，已是知道上面怎么想的了。 </p>
顾方平想着，他该回去了。 </p>
想想在老家的妻儿，他又有些期待起来。 </p>
回去也不会多糟糕，毕竟德惠他们都在。 </p>
他得调回去才行。 </p>
但第二天，他还在想该怎么申请工作调动的时候，一个同事怒气冲冲地找上门了。 </p>
“顾方平！我的钱是不是你拿的！” </p>
顾方平有些愕然：“什么钱？” </p>
“我放在家里的三百零六块八毛三分，现在不见了，是不是你拿的！” </p>
顾方平一听就觉得好笑。 </p>
“你在家里丢的钱，不是应该去找贼吗？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p>
第417章 番外：华电工档案：南粤仙水事件（三） </p>
“根本没有人入室的痕迹，只有非常熟悉的人才知道我那里藏了钱。” </p>
同事理所当然的态度都把顾方平逗笑了。 </p>
“那为什么不是你家里人拿的？”顾方平问道。 </p>
“他们拿了会不告诉我吗？” </p>
“这次就没说。”顾方平冷眼看他，“你回去问你爸，你的钱去哪里了。要么你就去报案吧，让上面彻查。” </p>
顾方平强硬的态度让同事缩了。 </p>
同事回去了。后来，他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p>
但是在那之后，其他人似乎更忌惮顾方平。 </p>
顾方平也不想再去想他们怎么在背后说自己。 </p>
不外乎忧心他们的秘密被他知道了，还忧心秘密让他在背后说出去。 </p>
真是谁人背后没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 </p>
反正，他要回去了，他要调回老家糖厂，继续当他的工人。 </p>
他和妻儿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不再掺和这些事。 </p>
领导一再找他谈话，但是他铁了心要回去。但调动的事还没解决，他就又被派去东合州处理新的“仙水”事件。 </p>
怎么又是“仙水”？ </p>
顾方平以为又是模仿广泽县作案，但是到了现场，就发现事情不太对。 </p>
那个“仙水”竟然是赠送的，没有要钱。 </p>
顾方平混在人群里往这次派发仙水的“仙人公”家里走去。 </p>
人群熙熙攘攘，一路上，顾方平看到什么人都有。有病的、没病的，都有。 </p>
一般人只是拿着瓶子、碗之类的容器，还有一些人则是拿着甘蔗、之类的吃的东西。 </p>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叫坑尾村旁边的山丘上。 </p>
他们走到山丘上，在路边就有一些坑尾村的村民在派发“仙水”。 </p>
顾方平一看，那“仙水”异常浑浊，里面还漂着些烂叶子、果渣之类的垃圾，不由得皱了皱眉，但还是把这水给舀了一瓶。 </p>
一些人取了水就走了。但顾方平还没见到要见的人，所以他取了水还是继续往上走。 </p>
结果走了没多远，他见到了另一拨坑尾村村民。 </p>
他们派发的“仙水”没前一拨发的浑浊，但看着也不觉得能喝。 </p>
顾方平依然要了一瓶，和先前那瓶一起，放进包里，打算回去再送检验。 </p>
这可不比广泽县的“仙水”。广泽县的“仙水”就是经过处理的溪水，非常清澈，一眼看去就觉得是可以喝的，至少煮了可以喝。但这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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