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午四点天就暗了下来，乌云厚重铺在上空，预兆着一场来势汹汹的大雨。初秋，微寒，梧桐叶落了一地。 红绿灯数字闪烁，映在街边便利店的玻璃门上。</p>
里面店员重复地煮着关东煮，咸香气息融在了空调暖风里，不断翻滚向上。</p>
便利店故意做了一个欧式的窗户，白色的小栅栏，里面是绿草和雏菊花。红白相间的棚下，斜斜倚着一个女人，半长的头发被挽成低丸子头，几缕发丝微垂。她穿着一身卡其色风衣，里面是高领打底和牛仔衬衫，微敛的眼睫细弯一条。</p>
手机的白光投射在她脸上，于此同时店内萨克斯和二胡的中西合璧交响乐正好演奏到高潮。</p>
“你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好好的工作不做，去开什么摄影工作室。”对面的声音烦闷，几下归于无奈。</p>
“反正你已经先斩后奏了，我也没有办法。一个理工大学的学生，去干这个，你不是白学了吗？”</p>
“算了算了......”</p>
一点火星在眼前亮起，那烟雾向上，染着眉眼渗入灰蒙蒙的天空。乌云沉下来，里面埋着轰隆隆蓄势待发的惊雷。宋韫抖了抖烟灰，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通话时间，估摸着对面已经撒完气了，才靠近手机道：“妈你说完了吧？我还没吃晚饭呢。你要是关心我，就给我发个红包。”</p>
她瞥一眼身后的便利店，补充道：“我买个饭团吃。”</p>
余眉在电话对面翻了个白眼，道：“我给你发红包个屁，少吃点那些速食。”</p>
手机传来嘟嘟的忙音，宋韫衔着细烟，转身对着玻璃的倒影整理着头发。一片迷蒙中，女人的眉眼模糊在身后璀璨的霓虹灯间。</p>
烟云散去，她才看见玻璃另一面坐着一个穿着深色薄西服的男人，规整的蓝色衬衫黑色领带，戴着一副银丝眼镜。他低垂着头，灯光正好从眉骨鼻梁到唇峰的清晰轮廓上流淌下去，目光下移，那只捧着纸杯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一切都正好，宋韫心想，这样的人就要配这样的手。</p>
便利店的门叮铃一声响，宋韫要了个紫菜包饭外加一杯咖啡。余光看见那个男人起身朝这里走来，她取了东西，两人正好错身而过。宋韫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气息，是一种说不出名字的香水，却不让人感到腻。像穿过一片寒凉时节的松林，忽然下起薄荷味的小雨。</p>
门铃没有适时地响起送客的通知，有风拖住宋韫蝶翼似的风衣摆，让她脚步慢了下来。</p>
“小姐。”一道礼貌带有疏离的声音响起。</p>
宋韫拨了一下发丝，方转过身来就注意到男人正指着自己的袖口，道：“小姐你的烟。”</p>
她低头看到自己指尖的女式细烟，又看了看男人的袖口，一个明晃晃的被烧破的洞。</p>
“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宋韫一阵晴天霹雳，掸了掸烟灰丢进垃圾桶。她上前一步，就要去细看烧破的地方，男人却收回了手。</p>
便利店位于一个交叉路口，对面的欧式餐厅前正停着一辆深色轿车。红地毯好像一路铺到了面前，宋韫尴尬到脸红，她拦下就要出门的男人，从通勤包里拿出纸笔道：“真是对不起，要不你留我一个联系方式，我买一件新的赔给你。”</p>
男人眸色不变，只道“不用了”便推门离开。</p>
直到男人进了那辆车，宋韫才觉得扼制自己呼吸的那双手松开，武松放虎归山，自己免逃一死。她喝了一口咖啡，绿围裙的便利店店员笑道：“小姐，你这搭讪方法也太老土了点。”</p>
宋韫白了他一眼，马丁靴在地上蹬得响亮。</p>
“谁跟你说我在搭讪了，谁搭讪成本这么高？”</p>
她又不是瞎子，那身西装论剪裁，论质感，绝对不是普通款式，只怕是什么独立设计师的原创品牌。方才说买一件赔不过是强撑着面子，自己一个摄影师，穷得只剩美好的品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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