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句，讲的是他在南京的家人。 这就是无论如何都打算死磕下去的意思了，顾啸荣并不觉得意外，梁孟徽是什么性格，他甚至比他的父母还要清楚。只是……</p>
“你从前就见过她？”</p>
话一问出，顾老爷子便觉得实在多余。他可看不出，梁孟徽的冷心冷性里能裹着一颗相信「一见钟情」这种美梦的浪漫的心。</p>
可这一次，向来自负慧眼识人的顾啸荣，却完全的错了。梁二少对阮七小姐倾心的瞬间，恰就是她趴在墙头，漾着梨涡，垂眸看向他的那一刻。即便后来知晓，她半分真心没有交付，他也控制不住，想要死死咬住她再一次垂下的钩。</p>
这些话，哪怕是阮静筠，梁孟徽也从未想过坦白以告，更何况，是其他的人。</p>
他无意倾诉，对面人便也不追问，转而摇头道：</p>
“不过孟徽，在外面那些小姑娘眼中，那位傅大少的魅力，你可真不一定能拼得过。晓得不，这些年沪上被他迷倒的女孩子，那都足够从这里排到外白渡桥那头去了。”</p>
顾啸荣讲这话时，心中立时想到了他的那外孙女章慧英。明明从小便被她爸爸惯得眼高于顶，一副谁都看不上的模样，偏一遇到傅斯乔，面子就都全抛开了。</p>
这么多年，次次凑过去，回回被拒绝。闹到今岁年初，由他作主，才终于将人嫁了出去。就因为这事儿，他倒成了她的「仇人」。一年都已经快过去了，章慧英心中的结仍是半点解开的迹象都没有，就连方才见面，她都是连话也不肯同顾啸荣多讲半句的。</p>
家丑不可外扬，顾老爷子也没打算同梁二少谈这个，他只是忠告他：</p>
“旁人在不在乎，又打算怎么「在乎」，终究都是次要的。真正重要的是，在你与傅斯乔之间，那位让你着了魔的阮小姐，她到底是如何想的？”</p>
上海的夜被盏盏霓虹灯填充，隔着车窗看去，路边的巨幅招牌显得光怪陆离。此刻，被窗外不断闪过的斑斓光彩抚过面颊的阮小姐正在想的其实只有一件事。</p>
方才在华懋饭店时，话都已经讲到了那种地步，阮静筠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与傅斯乔之间即便没有说开，但也总应能算作某种「和好」了。可谁知回程的这一路，两个人竟又各占座椅的一边，双双浸在了没完没了的沉默里。</p>
虽然老实讲，上车后确是她先背过的身子。毕竟，阮静筠很难不去在意自己唇上那个格外醒目的伤口。多一眼，她都不想他看到。可，傅斯乔除了将两人的目的地告诉阿怀，竟也一直兀自阂目休息，半句话也未曾同她讲。</p>
再细想，方才在华懋饭店的七层，他讲得其实只有「先回家」而已。想来，如果非要将全句补充完整，那必然是要接个「再说」于后面的。</p>
今日，傅斯乔虽然同梁孟徽讲过自己「非常记仇」，可阮静筠却一次都见过他挟嫌报复。所以，这个「再说」，便没有任何可能是要等到了家，再来跟她「秋后算账」的意思。</p>
那剩余的唯一一种答案就是，他在委婉拒绝她的「邀请」。</p>
寂然与夜色，从来都是最好的发酵剂。人被缠绕在昏暗的漩涡里，一切的坏情绪都能在其中找到合适的依附，继而肆意繁衍，成倍扩张，直到一发不可收拾。</p>
巧得是，积攒到足够阮静筠爆发的情绪，从大马路到杜美路的时间就刚刚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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