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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来客 第二十八章 一轮明月照我心28

唐悔此时的心情无比复杂。</p>

他没能杀掉邱裕,也没能战胜墨名,但,也没有死。</p>

墨名的那一口剑气尚且吊着他的性命,令他一时半会想死都难,也让他有更多的时间,观察这个身上有着太多谜团的年轻人。</p>

他已背负他奔逃数十里。</p>

或许两日之前,他背负那女娃快速逃离之时,也是这般光景。</p>

江月白忽而停步,环顾四周,找了处较平坦的空地将他放下。</p>

似乎是为了确认墨名有没有追上来,他还向后望了望,直到确保周遭没有任何可能的威胁,才松了一口气,将唐悔轻轻放在地上,武神诀运遍全身,借最后的酒劲一举摧垮体内残留的剑气,并将即将喷出的一口鲜血生生摁回,继而对唐悔躬身歉疚道:“抱歉。”</p>

严格来说,江月白并不怎么待见唐悔。</p>

就在两天前,他还差点命丧那柄铁剑之下,说心中没有芥蒂,他自己都不相信。</p>

他此行前来,本是为了从唐悔那追踪到邱裕,毕竟他们终究有着同样的目标,但,他终究晚了一步,甚至还没能阻止他的决绝自爆。</p>

这声抱歉,他说的心肝情愿。</p>

而且,现在的情况,同样算不上好。</p>

邱裕跑了,先前他固然可以尝试追击,但那样,他绝对越不过那柄黑剑,下一次再见,怕就是在初原城中,想要接近便困难许多了。</p>

唐悔的伤势,哪怕他全然不通医术也能看的分明。</p>

筋脉尽断,血气衰竭,生机尽毁,全靠一口剑气吊着,而那口剑气,已经几乎完全消散。</p>

墨名绝不会耗费大量心力,让一个神剑山庄的余孽多活一会。</p>

江月白下意识的想起了寒蕴水,如果他带着寒蕴水一并前来,兴许就能提前堵在唐悔之前,一切都会有所不同,再不济还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或许有办法……稍稍延缓一会他的死亡。</p>

但那样究竟会如何,江月白没有再想下去。</p>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便会全然吞下这个选择结出的果实,无论是鲜果还是苦果,他自一并承受。</p>

事情已经发生,便无法改变,他能做的,只有在事情发生之后,将事态尽全力引导到他想要看到的局面里。</p>

“你是谁?”</p>

唐悔挣扎着抬起头,他原本无比壮硕的身躯此时已经干瘪的似是只有一层人皮,就算割开皮肉,也再难寻到一丝鲜血,先前被江月白背负之时,江月白能够很清楚的感受到,他当时大约只剩下半个寒蕴水的分量。</p>

但他此时依旧瞪大双眼,目光直直盯住江月白的脸,仿佛要从其中看到一些蛛丝马迹,目光之中全无杀意,只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执着,看着……便与死不瞑目差不多。</p>

我是谁。</p>

江月白眼中闪过一丝感伤。</p>

这个问题,有许多人已经问过他。</p>

或许他们没有真的问出这个问题,但他们的动作,神态以及行为,都在探索着这个答案,并且在心中有了一个自己的答案。</p>

但真正的答案,他早已埋藏心中,甚至不愿意去刻意记起。</p>

若他当真要如实回答,该作何解?</p>

“江月白,一介旅人而已。”</p>

做出这个回答,他初时自认是敷衍,但很快,心中便觉得没有任何问题。</p>

当今天下,只有一个江月白,至于其他,早已是历史的尘埃,前尘往事,何必再提?</p>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唐悔满意,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身体却已没有一点力气。</p>

他的眼中忽而闪过一丝暗淡光彩,唇角微张,令得深陷的面部愈发狰狞,显露出的,却是释怀的笑意。</p>

“你骗人。”</p>

“先前我要杀你的时候,你明明有重创我的机会,却没有全力出手。”</p>

“若是无关之人,绝不会拼着冒犯钦差的风险追上来,更……不会管一个曾对你抱有杀心的人的死活。”</p>

唐悔干瘪的双手剧烈颤抖着,似是要伸向江月白,尽管体内的最后一丝气力已经几乎被他这一动作抽空,只是哪怕明知这是求死之道,他依旧压榨着自己这具残躯,执着的不肯将手放下,而在倾尽全力吐出那三句话后,他的咽喉已经难以吐出任何一个音节,但深陷的眼角处残留的笑意,却是怎么都去不掉的。</p>

江月白见状,叹了口气,伸手与他相握,武神诀涌动的热意随之传入唐悔体内,虽然无法替他吊命,总能让他在离去之时,少受些痛楚。</p>

“好,好,好……”</p>

随着这三个嘶哑虚弱到连风声都能遮蔽的音节出口,唐悔笑得愈发欢畅,双眼定格在江月白面上,与江月白相握的手中,再无半分气力留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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