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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222

陈东实半夜听到牛棚老牛在叫,女人挑起手电,牵着他的手,打伞去棚子里瞧。</p>

娘俩在草垛里将就了一晚,看着小牛一点点从老牛肚子里钻出来,脐带黏连着血渍,湿漉漉、亮盈盈,像一个美丽的奇迹。</p>

女人告诉他,妈妈就是这样把你生出来的,东子就是这样出来的。</p>

是从屁股里出来吗?东子说。是走出来还是跑出来。</p>

是跳出来的。女人说。</p>

跳出来?怎么跳?男孩一蹦蹦上台阶,回过头,是这样跳吗,妈妈,是这样从肚子里跳出来吗?</p>

女人虽看不见,但知道男孩在一级一级往石阶上跃。水花声清脆,溅了母子二人满身。女人微笑点头,就是这样跳,东子真棒。</p>

于是陈东实扔开了伞,在雨中跳得更加卖力、活泼、欢笑。</p>

“它身上有花儿,”陈东实给小牛搓背,热毛巾轻轻擦过每一根毛,感觉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我们以后就叫它花儿好不好?”</p>

“花儿。”</p>

小牛低头蹭蹭。</p>

“妈妈你看,它听得懂。”</p>

“猫狗都有灵性,何况是牛。”女人伸手摸了摸小牛,回过头抱住奄奄一息的老牛,“可是花儿的妈妈为了生花,快要死了,我们一起送送她吧。”</p>

“什么是死了?”</p>

“死了就是没了,没了就是消失了。”</p>

“那妈妈会死吗?”</p>

“妈妈当然会,你也会,花儿也会,我们都会死的。”</p>

“我不想妈妈死,”陈东实把头靠在女人胸口上,小脸通红,“妈妈死了,就没人要我了。”</p>

“可是妈妈虽然死了,也会一直陪着你呀。”女人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我死了,会变成一棵树,一朵云,一株草.......总之,我会变成你最喜欢的东西,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看着你。”</p>

“那我可以不要你死嘛。”陈东实将女人抱得死紧,“我也不想让花儿的妈妈死,不想让花儿死,我还可以再打两份工。”</p>

女人苦笑着泪流,不知是泪腺受激,还是由衷感触。她比男孩更早一步明白,有时,人定不能胜天。</p>

病情一年比一年严重,女人的活动范围从家附近百米缩到几平米的小院,再到一米二的小床,到最后,连翻身都成了困难。而东子却越长越高、越长越壮,同岁孩子里,他力气一个能顶俩。</p>

他随堂舅干工地,一天六十,在当时,已算高薪。陈东实想着,一个月休一天,也有一千六七百,老母做手术三万,也就一年半。医生说做完手术就好了,做完手术她就能起床,陪自己喝水吃饭、散步聊天,和正常人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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