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让我来问女郎，小郎君可醒了？”少年恭敬揖手，“若是醒来，就一道用朝食。”</p>
朝食？吃饭？</p>
一说还真有点饿，荀柔摸摸微瘪的肚子。</p>
“是，烦请禀告大人，阿弟已醒，我们即刻就至。”小姐姐一边答着，一边熟练的给荀柔裹上一层外衣。</p>
早春微风拂面，驰道两旁是细茸茸的青草斜坡，坡外两面田野，阡陌纵横，田间点缀着桑竹和矮屋，田与坡地之间是春冰初破的清渠，细水潺潺，波光粼粼，映着天光云影徘徊其中。</p>
这清淡的田园风光，实在不似乱世将临。</p>
荀柔被姐姐抱下车，左右顾望，怀疑自己或许算错。</p>
方才的少年，将一张白茅草席铺展在斜坡上，用石头镇住，又往渠中汲水，架在炉上生起火来。</p>
一个中年男子，攀着车前悬挂的绥绳，从容下车，就席跪坐，抬眸神色温煦向荀柔两人望来。</p>
青色帻巾，石青的广袖直裾，颌下微须，容貌清雅，长眉宣朗，风姿翩翩。</p>
眼前的帅叔，不仅有气质还有神颜，放在后世，绝对是叔圈男神，一个抬眸秒杀一片。</p>
帅叔是谁？……难道是他爹？</p>
荀柔跟着小姐姐，脱鞋上席，学着她的动作，跪下俯首，一头埋下去，衣服太厚，重心不稳，居然咕噜一个前滚翻，滚过去了。</p>
四肢展开，仰面朝天，荀柔脑中涌出无数记忆的碎片。</p>
神色憔悴的妇人卧于榻上，似乎对他低语什么…</p>
天地间一片的白，周围都是哭声，他被抱着向一口棺材行礼，心中似乎隐隐察觉，放声大哭。</p>
时间过去，白色越减越少，他渐渐认识了周围的几个人，长着胡子的是父亲荀爽，喜欢给他举高高的是兄长荀棐，给他新衣服的是阿姊荀采，还有田伯、田婶、田孟、田仲。</p>
去年草叶枯黄时，家中有几天挂满红色，然后就多了个嫂嫂，会给他糖吃。</p>
大家都叫他的乳名阿善，只有姐姐生气的时候，会叫他的大名荀柔。</p>
记忆中，宅院寂静，只有土墙和灰瓦屋舍，这一次还是阿善小朋友，出生以来最远出行，前几日小朋友有些风寒发烧，已经退烧，却不知怎么让他穿过来。</p>
家中祖父喜欢讲古，荀柔小时候听过不少老荀家光辉历史荀爽，难道是汉末硕儒（超级学霸）荀慈明？</p>
真是东汉末年吗？</p>
“阿善何以神色恹恹？莫非前番风寒未愈？”荀爽问道。</p>
“今日不曾发热，想是因为今晨做了噩梦，还未清醒。”荀采神色端正，温柔淑女，很有迷惑性。</p>
“吾儿梦见何物？”</p>
“……梦见好大的土山压在身上，故而惊醒。”荀柔垂眸片刻回答。</p>
地面的凉气，隔着草席依然背后一片冷沁，有些粗糙的手掌抚在额头上，大而温暖，和记忆中重叠，让他心中不由得产生亲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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