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让似对“断案公正，英明神武”这两句话极其受用，摩擦着下巴，笑眯眯的摇头晃脑道：“哎……”</p>
小梦昭一时有点懵，愣了愣，道：“是他们欺负凌轩，我帮凌轩报仇去的。”</p>
张让笑道：“小家伙，这你可就不对了，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不关你的事，你怎么能出头呢？要报仇也应该是叶凌轩报，你可没资格打人。”</p>
小梦昭一脸天真的道：“可是他们人多，凌轩打不过他们，我才帮忙的，那他们人多，不是欺负人么？”言之凿凿，说的理直气壮，只觉就是理所应当。</p>
张让好声好气的轻笑道：“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小朋友是不能狡辩的，本官可要带你走了哦。”说着脸一沉，喝道：“来呀，把那小家伙抓起来。”</p>
一众官兵听令动手。</p>
梅姑神情一紧，忙将小梦昭藏在身后。</p>
“且慢。”江敬诚高声叫道。</p>
张让笑了笑，道：“怎么？江掌柜是要违抗本官么？你可想清楚了，官封乃是皇命，抗令拒捕，你该知道要承担什么罪过，不用本官提醒吧。”</p>
江敬诚拱手道：“在下不敢。只是孩童们打架，并不在量刑范围之内，大人要抓捕一个孩子，只怕于法不合吧？”</p>
张让一本正经的道：“江掌柜此言差矣，朝廷律法固然是重中之重，但是各地方也有当地的法律条文，你该知道的，我梁川县为什么能够富庶如此？不正是因为事无巨细，不分大小，本官一视同仁的结果么？小儿之罪也是罪呀，今日犯小罪，来日便可能是大罪，所以一定要把这种不正之风扼杀在摇篮里，方能长久的维护我梁川的太平安宁。江掌柜，你这该明白本官的良苦用心了吧。”</p>
张让虽系诡辩，但却说的有理有节，理路通透。江敬诚明知他是蓄意偏袒，却也无可辩驳，为了在这方土地上继续生活下去，他不能揭露张让，只得忍耐下来，叹道：“张大人明鉴，句句在理，只是能不能出个折中之法，不要拘押这孩子。”</p>
“这……恐怕……”张让表现的十分为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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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凌轩突地挺身而出，朗声道：“县官老爷，不关梦昭的事，是我拉他去给我报仇的，你要抓就抓我好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目光如电，英气凛然，一脸的英雄相。</p>
这一下所有人都怔了怔，齐刷刷的望着叶凌轩，实未想到他一个十来岁的区区顽童竟然义薄云天，敢有如此担当，当真豪气。</p>
此时天色将晚，暮霭沉降，月出星现，江敬诚看叶凌轩豪情万丈，突然鼻子酸酸的，眼眶湿润，只想落泪。</p>
此刻的叶凌轩简直和他父亲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气概几乎一不一样，不由得使他想起了二弟来，想起二弟联想到三弟，三兄弟初识时、把酒言欢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p>
只看叶凌轩走到张财主等人跟前，眼中冷光烁烁的望着那四个小子，如同虎豹豺狼。张财主等人忙把自家儿子揽到身上，不禁战战兢兢，颤声道：“你……你要干么？”</p>
叶凌轩阴鸷一笑，俯身从一旁的地上捡起一块砖，拉住张财主儿子的手塞进他手里，伸着头道：“来，打我，照这儿打，你不是要报仇么？我替我大哥应了，来吧。”</p>
张财主的儿子却是一脸的害怕，吓的愣怔了，瑟瑟发抖的一动不敢动。</p>
张财主中年得子，对这儿子甚是娇生溺爱，但见儿子忽然变得如此窝囊笨拙，极是气愤，推着儿子道：“打，他叫你打的，你怕什么？整他。”</p>
江敬诚急叫道：“凌轩，你过来，真是胡闹，伯父赔他们钱就是了，你不用那样。”</p>
叶凌轩道：“江伯父，你不要管，我已经看的很透了，叫他们来好了，我自己的命，自己承受着。”</p>
苍凉的哭音叫江敬诚只有种被万虫噬咬的疼，而这哭音之中似又饱含了一种难以抗拒的魔力，似恳求，似逼迫，又似勒令，只让江敬诚不能拒绝。</p>
云梦昭忽地跑上来，拉住叶凌轩道：“你干么？我不用你为我承担，是我要帮你的，咱们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打，叫他们打我来好了，你让开。”转向张财主的儿子道：“来，你来打我，是我打你们的，不要为难凌轩。”</p>
叶凌轩推着他道：“你让开，不关你的事，是我叫你去的。”</p>
云梦昭挤着他道：“就关，你让开。”</p>
俩孩子你推我搡，互不相让，众人看着如观乐趣，又有一种心灵抨击的震撼，直难想象两个半大娃娃竟能这般的豪气干云，情深义重。张财主的儿子更慌张了，颤颤巍巍，手发抖，砖头掉在了地上，一扭身躲在了张财主身后。</p>
张财主怒切骂道：“废物玩意儿。”恨铁不成钢，弯下腰捡起砖头，一砖狠狠的砸在了叶凌轩的头上。</p>
叶凌轩疼痛的闷叫一声，条件反射的急捂住头，整个院落瞬间空空寂寂，连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所有人都望着叶凌轩。</p>
若是小儿打架可说情有可原，但张财主一个堂堂大人竟拿砖夯一个孩子的脑袋，委实太失风范，即便作恶也该有一定的底线，只看鲜血顺着叶凌轩的头顶缓缓流出，渐渐淌满脸面。</p>
江敬诚慌忙抢步而出，扶住叶凌轩，眼中凶光闪闪的瞪着张财主道：“张裴杰，你他妈的该死。”杀机毕露，便要送张财主归西，但看梅姑拉着心瑶也急跑了过来，心系大大小小一大家子，强行将杀心隐了去，向张让道：“张大人，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说么？”</p>
张让一脸无可奈何的惋惜，向张财主嗔道：“大哥，你怎么这么冲动，我是在帮你争取最大的利益，你搞什么？”</p>
张财主心里怦怦乱跳，他不加思索的给了叶凌轩一砖头，全是性发，只看叶凌轩鲜血流淌，红染满面，心里一阵打怵，急道：“什么利益不利益的，妈的，快走了，走走走走走走走走。”拉着儿子急向江宅门外走去。</p>
李员外，孙员外，谢员外但看事件突然遭变，也是吓的脸如土灰，忙疾步跟上。一众仆从更是争先恐后，慌的夺门而出。</p>
张让似笑非笑的歉然道：“江掌柜，你看这……真是……真是……”</p>
江敬诚淡然而愤愠的道：“张大人慢走，恕在下不送。”</p>
“啊？”</p>
张让愣愣的咂了咂嘴，倏地脸色一变，“哼”了一声，袍袖拂甩，道：“走，回府。”率着一众衙兵，雄赳赳、气昂昂的出江宅而去。</p>
叶凌轩目光热切，恨意浓烈的望着那些走去的人，一脸苦兮兮淡泊的冷漠，深情感受着那流到他嘴里的血的味道，暖暖温和，淡淡的咸味令他精神爽快，心情愉悦，伤口的痛似乎于他毫无所觉。</p>
只是那恶心的腥味让他有些想哕，他强忍着，把血水和着唾沫又咽回了肚里，随着苦味越来越重，一种极其极端的心念种子在他心底油然而生，不是迁就，不是忍耐，也不是报复，更不是惩罚，而是一种深深扎根在心底的极恶——救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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