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师兄，前方乃是天路，刀意更甚来路。”林白提醒。</p>
“欲登天路，岂能无伤无痛？”尹延嗓音嘶哑，好似生了铁锈，兀自向前不止。</p>
很快，他手指一点点被消磨掉，白骨与血肉竟好似被抹去了一般，连尘埃都无。</p>
尹延继续往前，右手竟一点点的消失，只余手腕，却连半点鲜血都未流下。</p>
“难于上青天。”木贞也爬了上来，还不忘提醒，“尹延，你的法子错了。”</p>
“错了？”尹延果然停下，趴在地上回过头，瞧着距自己只三五步的林木二人，面上无有半分害怕之意，反不屑道：“你二人固然胜我百倍，然则若论求道之心，我尹延绝不比你们差！”</p>
“尹师兄，你求证大道的意志固然可敬，不过此地绝非金丹境能生生抗住的。”</p>
林白又灌了一口酒，看向李树下的两石像，道：“再说了，求道之心，并非求死之心。尹兄，明明前方无路，你却偏执前行。是为求死？还是求道？”</p>
尹延愣住，随即面有不屑，吐出几口鲜血，道：“你不知我求道之难，怎会知我求道之坚？”</p>
他说着话，继续往前爬去。双手皆已不见，生生被无穷无尽的毁灭之意抹去。</p>
尹延忍着负重与刀意，独目盯着李树下的两人，艰难前行。</p>
“如何？”木贞看向林白，询问有无方法。</p>
“你呢？”林白反问。</p>
“刀意经岁月流转，威势消磨，百不存一。然则所余的刀意大半汇集在山顶，于我等而言，亦是高山。”</p>
木贞咬着牙，强撑着站起，翻手又取出那铜盂。</p>
她缓了口气，铜盂便有微微光亮，缓缓笼罩住身周三步之地，将林白也遮盖住。</p>
“以我来看，怕是难以持久。”木贞颇为心疼的看向铜盂。</p>
“总要试一试才是。”林白道。</p>
木贞点点头，迈步往前，林白跟上。</p>
尹延见林木二人有法宝护身，他便更为急切，口中嘶嘶，断臂前伸，用两腿往前挺进。</p>
铜盂的防御极为强悍，竟挡住了大半刀意，那毁灭之意虽还是在身躯内外沸腾，却还忍得住。</p>
很快，两人已与尹延齐平，铜盂散出的光芒愈加暗淡，二人却不似尹延那般被毁灭的刀意抹去肢体。</p>
越过尹延，铜盂光芒愈加暗淡。木贞面上的血污竟遮掩不住苍白。</p>
她停住脚步，浑身噼里啪啦爆出细微声响，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数血箭涌出。</p>
木贞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托着铜盂，双目被鲜血掩住，“不成了！”</p>
“哈哈哈！”尹延见状大笑，“此地为绝地，一身神通全无用处，你强引法宝，更伤自身！哈哈，你们又能如何？”</p>
尹延往前继续爬，双臂已消失大半。</p>
“尹师兄，你先前偷袭我二人，还能说是为求机缘。如今形势逆转，可即便已成生死之敌，我二人也从未嘲笑过你的求道之心，反心存敬意，你如今怎又来讥讽？尹师兄，你大道不成，可否想过是你人品太差得缘故？”林白道。</p>
“……”尹延愣住，随即又面上有狠厉，道：“你要杀便杀！我何惧之有？”</p>
“方才还跪地求饶，如今倒是说起了硬话。”林白同样十分不屑，“我敬你求道之心甚坚，先不杀你，待你见我取了机缘，再动手不迟！”</p>
尹延口中直喷出血，竟不往前爬了，反坐了起来，独目看了眼断臂，又阴沉的盯着林白。</p>
“如今海无边，山无顶，我看你如何！”尹延挤出一句话。</p>
“海到无边天作岸，山高绝顶我为峰。”林白手持玄葫，竟踏步向前。</p>
“莫被他所激！”木贞连忙道。</p>
林白并不理会，出了铜盂的防护，便觉深陷无尽火海，又似坠入无底深渊。</p>
浑身内外似被撕扯成点点尘埃，不仅血肉筋骨，便连神志也融为虚无。</p>
先前尹延每爬一分，手指便被磨去一分。如今林白混元十二转立功，可每进一步，亦是艰难之极。</p>
身上再无一分完好，血肉一丝丝的滑落，随即零落成尘。筋骨上满是裂缝，脏腑好似揉成一团。</p>
便连金丹都有不稳之象，似乎被某种大道牵引，随时便会消散，归还大道于天地。</p>
一直往前走了九十九步，林白知晓躯体内外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若是再往前走，怕是自身还未被磨灭在这无尽的毁灭刀意之中，金丹便要崩碎。</p>
距离李树下的石像也不过十余丈，却再不能前进一步。</p>
林白盘膝坐下，审视自身。四肢处处可见白骨，脏腑已然千疮百孔。</p>
内视自身，黑白分割阴阳的金丹暴戾之极，似随时便要爆裂，亦或消散。</p>
“他已进退两难！”尹延独目圆睁，吞下一丸丹药。</p>
“他在向死而生，寻破局之法，你在等什么？”木贞回过头看了眼尹延，面上有嘲笑。</p>
“……”尹延愣了下，他知木贞话里意思是说他已是必死之身，是故也不去理会。</p>
木贞手托铜盂，又看向林白。</p>
此时她距离林白已有百步之远，只能见他背对自己盘坐。</p>
“你打算如何做？”木贞高声问。</p>
“仿无相道主之法。”林白回道。</p>
“仿什么？如何仿？”尹延立即疑惑的问。</p>
“可需要襄助？”木贞知晓林白一直惦记着此间无尽的毁灭刀意，欲引一丝入玄葫之中。</p>
“我先试一试。”林白笑着回。</p>
说完话，手按葫芦，又凝视了片刻前方李树下的石像，林白闭目。</p>
来到石盘之上，便见雾气翻涌，暴戾之极。其间的一缕碧绿有不稳之象，好似随时便会引动。</p>
那月白之色转眼消逝，已被雾气湮没。</p>
雾气中无数星斗好似乱了轨迹，其外被无尽的黑色包裹。</p>
略略恢复，神识稳固后，林白便既睁开眼，轻点葫芦。</p>
一柄柄飞刀掠出，不见焚寂火意，亦不存纯粹剑意，只似寻常一般，绕着林白盘旋不停。</p>
“妄图压制刀意么？岂不知出刀之人必然是与无相道主同阶的大能，已近乎于道，你岂非要与天道比高？”尹延瞧着漫天飞刀，有许多不解。</p>
木贞也懒得出声，只是趺坐下来，手托铜盂，吞了一把丹丸，静静等待。</p>
过了许久，飞刀依旧盘旋，却只能在林白身周之地，每每往外扩散一分便无比艰难。</p>
又等了一个时辰，木贞便见飞刀隐隐有不稳的迹象。</p>
而后却见一股雾气散出，随即遮掩住林白，继而飞刀也隐入其中。</p>
山顶无风，皆在李树树冠之下。</p>
“若是按无相道主之法，当是先挪转刀锋，需空间大道，继而以时光之大道抹去大半威势，最后才算镇压住这似能毁天灭地，斩断时光与星河的一刀。”</p>
木贞口中喃喃，忽觉雾气似微微颤动，似有星光点点，继而便听到似有浪涛拍岸之声。</p>
可她伤势太重，待侧耳细听时，只闻细微蝉鸣。</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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