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旁若无人，别人既不敢、也没心思多看她。 因为一早醒来，有好几个人都头痛乏力，难以起身。</p>
郑村医看了一圈，说：“寒气入体，又忧思惊惧，怎么能不病倒？快煮热水，我多熬些祛风寒的药，大家伙儿都喝点儿。”</p>
祛风寒用的附子、干姜和甘草是常见药，他随身携带的药匣里就有。</p>
熬药的水，每家每户都出一点。</p>
外面的雨水不干净，必须得用自家水囊里的。</p>
胡义犹豫了下，看向项容：“项兄弟要不要也喝一点？”</p>
“不用管我，你们顾好自己就行。”</p>
她生龙活虎的，还有力气拉满一张看着很奇怪的大弓，的确是没有喝的必要。</p>
药熬好后，众人分着喝完了。</p>
胡三叔起不来身，药是胡义喂给他喝的，他的症状明显比其他人更严重一些。</p>
胡义觉得不对劲，掰开他的手，再检查了一次掌心的伤口。</p>
一点愈合的迹象没有，反而更红肿了。</p>
胡义连忙道：“郑叔，劳烦您再帮我看看我三叔的伤。”</p>
郑村医一看，便紧皱眉头，取了药匣里的金疮药，仔细涂抹。</p>
这金疮药专治外伤受邪。</p>
但也不是回回都管用的。</p>
郑村医看了眼胡三叔，没有多说，只叮嘱胡义好好照看着。</p>
屋漏偏逢连夜雨，众人的情绪更低落了。</p>
项容心里也烦躁起来。</p>
这天气有毒，白天不下雨，一到后半夜就开始抽风。</p>
好在雨势不那么大了，转成淅淅沥沥的小雨。</p>
第三天，患了风寒的人，渐渐好转。</p>
唯独胡三叔越来越严重，大多时间都在昏迷。</p>
偶尔醒来，含糊不清地说自己身上骨头痛。</p>
胡家着急得团团转。</p>
郑村医也不好再隐瞒下去了，“大概是七日风……掌心里的伤口太深了，金疮药不管用。”</p>
七日风……应该就是破伤风了。</p>
没有抗生素的年代，细菌就是最大的杀手。</p>
一个小伤口，没有做好清创消毒工作，可能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要人性命。</p>
胡家人哭成一片。</p>
此刻还留在草棚的，都是信任胡村长、与他交情好的人家。</p>
一听到是七日风，也纷纷红了眼睛。</p>
第四天夜里，终于没再下雨了。</p>
胡三叔也在强烈的抽搐中，窒息而亡。</p>
据说破伤风病人在抽搐时，意识是清醒的，会感受到犹如全身骨折般的疼痛。</p>
到了这种地步，死亡是一种解脱。</p>
在胡家的哭声中，项容想起了妈妈。</p>
妈妈是因为被怪物咬了后，中毒而亡的。</p>
深入神经的毒素折磨了她一天一夜。</p>
一点光亮、一点声音就会刺激到她，继而引发全身痉挛。</p>
项容用束缚带紧紧绑住她都不管用，她在最后的抽搐中，咬舌而死。</p>
终于从痛苦中解脱。</p>
……</p>
第五天，许久未见的太阳从云层后钻出来。</p>
雨过天晴，空气都散发着一种清香。</p>
山下的洪水慢慢退去。</p>
第七天，所有人收拾好被褥家当，沉默地下山。</p>
项容落在最后，她脱下脚上的布靴，换上了胶质长靴。</p>
长靴有点大，她用胶带将靴口和裤腿紧紧缠绕在一起，不留缝隙。</p>
下山的路还是泥泞的，走一段，项容就得抬脚，狠狠甩掉鞋底的泥土。</p>
山脚下的地面，仍旧覆盖着一层污水，刚好漫过项容的脚背。</p>
她穿着胶靴，不怕浸湿，只要小心不踩到水里尖锐的物体就好。</p>
胡义下山时，时不时回头张望。</p>
他想问问项容接下来有何打算。</p>
却又觉得他与项容连萍水相逢的朋友都不算。</p>
那日在船上与他打交道的项容，是伪装出来的。</p>
心里正纠结，等下山看到村里的一片狼藉后，什么想法都没了。</p>
天真的塌了，他们要怎么重新开始？</p>
项容在山脚站定，观察了一番青石村的景象。</p>
到处是倒塌的房屋，泡烂的木头和浮肿发白的尸体。</p>
只能说惨不忍睹。</p>
没有官府救援的情况下，单凭他们自己的能力重建家园，根本是难于登天。</p>
气温在降低，洪水里有大量的细菌病毒，他们一时间甚至难以找到干净的水源。</p>
种种困境与打击，足以滋生出大批的流民。</p>
之前因为地震疫病，益州西边的流民往东来，那现在这里的流民该去哪里？</p>
万泉河的源头就在青石山，这里属于上游，情况尚且如此糟糕，更别说处于东边的下游了。</p>
项容越想越觉得情况很不乐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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