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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鸣 壹2

泰始八年,又是一年风雪。</p>

他呼出一口白气,捂着手取暖,一边用手肘托开门帘。</p>

这里是城郊唯一的一处酒家,破旧的酒旗在朔风中飘摇,旗杆像是随时会折断一样,在劲风中“吱呀”作响。店里没多少人,零星聚着几桌喝着酒。时近年关,风雪又大,人们大多还是不愿出门的。</p>

“小二,一碗面,一两羊肉。”他说着,同时将身上负着的东西放下——一个包裹,一张琴。他先拍打去身上的残雪,褪去已经被雪浸湿的衣衫,然后盘膝坐在席上。寒意上涌,他不由得把手和脚向着炭火靠了些,舒适的暖意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p>

“客官,您的面和羊肉来喽,”不一会的工夫,小二端来两只碗,“您还需要什么别的吗?”</p>

“不必了。一共几钱?”</p>

“八钱,面三钱,羊肉五钱。”</p>

“有劳。”他从衣兜里摸出来八枚铜钱。小二掂了掂铜钱的分量,道了句“客官慢用”后躬身离去。</p>

他烘着炭火,借着食物的温度暖着四肢百骸。不消片刻碗就见了底,不过他的衣服仍旧冷湿,他不急着走。</p>

“客官。”</p>

小二走到他的身边,待山近看去时,那小二端来一碗酒。</p>

“这是?我没有……”他愣了神。</p>

小二却笑了笑道:“客官既然是来此歇脚的,做生意讲究个和气,区区薄酒,用来暖暖身子,客官莫要推辞。”</p>

“多谢好意……”他没怠慢,起身合拱,却没有接过酒碗。“恕在下实在不喜饮酒,劳您费心了。“</p>

“哪里的话,无妨,无妨……”小二自顾自地仰头将酒饮下,回以打圆场似的笑。</p>

待到衣衫的没那么潮湿后,他重新拿上行囊,负起琴,转身走入风雪中。</p>

高大的城楼在漫天白雪中若隐若现,高高悬挂着的木匾上刻着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洛阳城。他看着这座天下最繁华的城市,渐渐地出了神。</p>

洛阳,洛阳。他终究回到了这座城。</p>

“喂,别东张西望了……说你小子!”</p>

直到有人站到他身边,他才反应过来——原来盘查入城的队伍已经排到他了。</p>

“叫什么名字?”</p>

“姓山,名近。”</p>

“来京师做什么?”</p>

“归乡。”</p>

他的眼中终归掀起一丝波澜。</p>

“去去去。下一个……”士卒随意地摆了摆手,没有多管他,径直走向下一人。</p>

……</p>

这是洛阳,一眼就能看的出来——如此繁华的城市只有洛阳,也只能是洛阳:阁楼林立,庭园府邸随处可见;宽阔到马车可随意驶过的道路上尽是衣着锦绣者,偶尔有华盖经过;吆喝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琳琅满目的商品映入眼中,世间奇珍一应俱全……时近年关,大街上张灯结彩,更为热闹。他看着眼前的街景,既熟悉又陌生。他试图从中抽离开过往,却只剩了些碎影残片。</p>

十年时间,足以改变这座易主的京城——司马氏当街弑主,洛阳人人自危。然而那种紧张的氛围早已烟消云散。</p>

他本不该回来。他站在洛阳的街上,可他从未走进洛阳,不管是十年前还是现在。他就这么看着,一步一步在街上走。</p>

得先找到一处安身之所。</p>

“租多久?照你那要求也就只有这一间行……”市侩的伙计拿出一份发黄的房契。这座老房子搁置在他的手上已经有半年了。在洛阳租住房子的人向来不少,可即便这样这房子还能出不了手,可见条件是有多差。本来市侩也懒得管了,没想到还真有人要,这要是能出手了倒也不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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