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贵男目光嫌恶地看向大儿子旁的小姑娘，在看到对方那双和儿媳妇十分相似的眼睛后，心气一节节的不顺，于是吐沫横飞地骂道： “你个死丫头，都已经读了六年书了还不够？你瞧瞧整个村上谁家丫头片子读那个多书的？一年要花一块五呢！六年就要十块钱！谁家有钱也经不起这么个花法！” </p>
十一岁的梁书弗黑瘦黑瘦的，浓密却因营养不良而发黄的头发，用剪子剪了只到她下巴处。 </p>
一双圆溜溜的黑眸镶嵌在巴掌大的小脸上，越发显得她瘦弱。 </p>
马上就是初中报道的日子了，但是前天面前这个老太忽然说不让她继续读书了。 </p>
梁家在河口村绵延了好几代，整个村内姓梁的人家就有五分之一。梁书弗家的条件算是其中中等偏下的人家。 </p>
在梁书弗的曾爷爷那代，正是战乱时候，各梁家的差距不显。 </p>
等到了梁书弗的爷爷结婚分家后，亲兄弟和堂兄弟之间就渐渐有了差距。 </p>
这原因有三，其一是梁书弗她爷娶的老婆，殷贵男女士是个种地不行，家务也不行的架子货。 </p>
和她同龄的老太，别说年轻时候下地挖泥施肥插秧割稻样样行，就是现在五十多岁了还能下地，赚得工分不熟家里小辈。 </p>
而殷贵男自从嫁进梁家后就一直在生孩子，基本没怎么干过农活，等梁书弗的姑姑们大一些后更是脚指头不戳泥地，和地主家小姐一样。 </p>
这少一个人干活多一张嘴吃饭，家境自然就会比人家落下一点。 </p>
其二就是梁书弗的小叔，殷贵男那个“文曲星”小儿子——梁有生。 </p>
梁有生今年二十了，放在其他家里即使没成家也早就自己能养活自己了；就是梁书弗八岁后也要跟着家里大人下地插秧抢收，他却只要读书就行了。 </p>
偏偏殷贵男将他看得和眼珠子一样，别说下地，就是家里的扫帚倒了也不扶一下。 </p>
就梁家连饭都吃不饱的情况，全家里还要勒紧裤腰带供他读书。 </p>
本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人，日子更是紧巴巴的。 </p>
而为给小儿子凑学费，梁书弗的爷爷梁传根在家里养了五六只鸡，种了桃树葡萄藤，想用鸡蛋和水果卖一些钱。 </p>
这行为在七十年代初被认为是“投机倒把”，红袖章火速上门将他抓了起来，要一千块钱才能放人。 </p>
殷贵男哭得和天塌了一样，把家里所有现金掏出来还不够给老头子赎身。 </p>
梁勇去嫁出去的两个姐姐家里借钱后还差个四百多，又去各家叔伯家跪求一圈，最后还差三百来块。 </p>
刚刚嫁过来的孙秀芹咬着牙，先去娘家借了一些，后来还把陪嫁来的银锁链卖了，才凑齐了钱将梁传根保了出来。 </p>
被保出来的梁传根和失了魂一样，有整整两年躲在家不出门。 </p>
幸好梁勇和孙秀芹都是能干的，甚至连梁书弗也十分懂事，这些钱前年终于还清，虽然大部分都是梁勇两口子掏的。 </p>
为此成绩优异的梁书弗小学毕业后，孙秀芹提出想让女儿继续读书时，梁传根并没反对。 </p>
然而就在三天前，殷贵男忽然反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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