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普听了笑道：“原来是节帅的家人来看节帅，那不是好事？这等天气，寒风凛冽，正应该在家里陪人喝酒，聊些以前闲暇时的事情，怎么还出来到我这里喝酒？”</p>
杜中宵道：“你说的不错，正是要跟家人喝酒聊天的时候。奈何，来的家人是个女人，如何聊得起来？所以这就是难办的地方，只能出来饮酒。”</p>
王普听了，不由愣了一会。以他的经历，家里连个侍女都没有，实在想象不出小青和杜中宵家的关系。想了一会，也想不出劝杜中宵的话，只好陪着喝酒。</p>
杜中宵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只顾自己喝酒。小青来之前，若有人跟杜中宵说，自己会遇到这样的问题，杜中宵非啐他一脸不可。自己好歹是一路主帅，怎么可能被一个小丫头搞得家庭不睦？小青到了之后，杜中宵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找谁说理？</p>
喝了一会酒，杜中宵对王普道：“不说这些，最近城里有什么传闻没有？”</p>
王普道：“回节帅，倒是没有什么。只是听人说，今年过年，京城欲要大操大办，甚是热闹。节帅是一路之主，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回事？”</p>
杜中宵道：“今年是河曲路回归朝廷的第一年，过年这种大节，自然该好好办一番。不过，什么大操大办，也言过其实了。如此寒冷，又有什么人愿意出门？”</p>
王普笑道：“节帅，你这可就是不懂本地人的心思了。正是因为寒冷，平时人少出门，真有了大操大办，热热闹闹的机会，都会出来看个稀奇。你看，离年底还有十几天，城里就你传我传你，人人皆知。”</p>
杜中宵听了，点了点头：“原来是如此。如果真能热闹，热热闹闹过个年又有什么。今年河曲路财政充裕，到了年底，还有许多钱没有花完，好好过个年也是应该的。”</p>
为了稳定物价，杜中宵只能尽量少发货币，大量政府工作人员，俸禄用实物发放。随着人员纷纷去了外地营田，货币流通速度降低，就更是如此。到了年底，帅府倒是可以考虑，多发些货币出去。</p>
现在的度支司，把发行纸币的权力放给各路，没有全国统一政策，甚是不方便。各路有的较好，大部分地方比较混乱，又以通货膨胀为多。说起来度支司有自己的道理，纸币初兴，政策不透明，各地先自己熟悉较好。等到熟悉了，再由全国统一发行，一切就顺利很多。</p>
杜中宵对这些说法不以为然，不过没有办法，只能在河曲路尽量稳定。</p>
说起过年的事情，王普的话明显多了，有一遭没一遭，说着自己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传说。什么并州哪一年哪一年，曾经办了年会，知府跟百姓同游，一直从过年热闹到上元节。又河中府那里如何，哪一年哪一年办了什么会，热闹了整个正月。</p>
杜中宵微笑，听着王普说着这些故事，心中估计着过年时可以开办的项目。这个时代，听他们讲的热闹，其实算起来没多少开销。官府无非是办灯会，放些烟花，请几拨人来就是了。其他项目，当然是城里的商户自己组织。这样的年夜，他们本就可以赚许多钱。</p>
听王普说着民间期许，杜中宵暂时忘记了小青的到来给自己带来的尴尬，心情好了很多。是啊，山河新复，一切重新来过，是该热热闹闹过一个新年。新的一年，新的开始。</p>
吃过了几盘肉，杜中宵心情舒畅，让随从会了钱，步出酒店。</p>
此时已是十二月下旬，街道上行人不多，商场那里却人头攒动。不但是城里的人，还有许多在乡下生活的人家，到这里来置办年货。这一处商场里什么都卖，在里面走一场，年货也就能备齐了。</p>
趁着酒性，杜中宵道：“左右无事，我们到商场里去转一圈。”</p>
说完，当先迈开大步向商场走去，后边的随从急忙跟上。</p>
进了商场，一下子就感觉到热了许多。杜中宵道：“这商场的生意如此好么？烧得这么热！”</p>
一边的随从道：“节帅，这里人多，倒未必是商场烧得热。”</p>
杜中宵点了点头：“想来是如此。好吧，我们到后边去，看看外面卖些什么。”</p>
随从无奈，只好随着杜中宵，出了商场的后门，到了后面的露天集市里。</p>
与商场里面不同，外面卖的多是平常市集上的货物，许多还是民间来租地的商家。一到里面，就听到人声鼎沸，场面热闹非常。</p>
杜中宵带着随从，走在人群里，听着人群的叫卖，身边行人的话语，就好似回到从前，自己在随州组织营田的时候。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日子真的轻松。百姓努力生产，衙门主要练兵，哪有这许多烦心事？</p>
自从到河曲路，杜中宵就觉得这里的本地人不多。特别是年初一场大乱，许多番户逃亡，剩下的人集中几处。大量的营田人户到来，感觉上本地人基本见不到了。没想到一进入这里，听见各种叫卖声，大多不是流利的汉语，带着本地人的口音，杜中宵才知道自己错了。平时少见本地人，是因为没钱赚，有钱赚的时候，各种人就全聚到这里来了。现在商场里面，除了中原来的货物，本地货物应有尽有。</p>
第124章 冲突</p>
正行走间，突然前面传来喝骂声。杜中宵带了随从，走上前去观看。只见是一个卖肉铺子，两个大汉站在铺前，如凶神恶煞一般，瞪着前面的一个农民，农民手里还拉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p>
杜中宵问身边的中年人道：“这位大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p>
那人道：“这乡下人来这里买肉，口音互不清楚，说的跟听的就不是一件事情。切了肉下来，却不是此人要的。加上那孩子一直要羊身上的小里脊，说来说去，把卖肉的惹烦了，踢了这农民一脚。”</p>
杜中宵点了点头，看那农民用手捂着小腹，面色有些难看。孩子被吓得傻了，拉着农民的手，慌乱地看着四周的人群，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p>
卖肉的大汉双手报拳，对众人道：“各位看见，是这厮在这里胡混，又要这个，又要那个，肉割了下来却说不是。我们兄弟一天卖这么多肉，若是人人如此，那还了得？”</p>
有的人称是，有的人暗暗摇头，更多的人则沉默不语。</p>
杜中宵听此人口音，有山里蛮人痕迹，听起来并不清楚。这也正常，宋军进入之后，大是山间蛮人被迁了出来，到各城池周围地势好的地方，立了村子。这些人语言不通，一年时间，能够说成这样，已经是难得。不过这两人的口音有些特别，很难听懂。</p>
见没有人为那个农民说话，两个大汉非常满意，扯开嗓子，继续叫卖。</p>
那个被打的农民，捂着小腹待了一会，实在忍不住，对卖肉的道：“主人家，我钱交了，肉——”</p>
那大汉随手拿起旁边荷叶包着的一块肉，塞到农民的手里，不耐烦地道：“走，快走！”</p>
农民摇头：“这不是我的肉啊！我要的是——”</p>
听了这话，卖肉的大汉脸色立即变了：“再敢罗嗦，我一顿拳脚打掉你半条命！”</p>
这农民的脾气倔得很，就是不要递过来的肉，只是说自己要的不是这个。这里人声鼎沸，有人在这里僵着，经过的人便就绕路走开，气得两个卖肉的大汉牙直痒痒。农民要的肉已经卖掉，就是想给他现在也是没有。那个小孩拉着农民的手，不时看一眼卖肉的人，有些害怕。</p>
见生意不好，卖肉的大汉恶向胆边生，拿起卖肉的刀道：“肉已给你，不要耽误我们做生意！再在这里纠缠，我一刀捅死了你，便就新年都没得过了！”</p>
杜中宵看看四周，到处都是采买年货的人，来来往往。经过这里，看一眼争执的农民，便就匆匆离开。只有几个闲人，围在四周，兴致勃勃地议论纷纷。</p>
看了一会，没有商场里的人过来，杜中宵对身边的人道：“这里是商场地盘，怎么吵了这么久，没有人来？没有商场的人出面，这农民怎么是那卖肉的对手？”</p>
那人道：“商场里多少事情？怎么会来管这些！兄弟，这里的摊子最近几天都换了人，原来的租主收些钱，让给别人来卖。这两个卖肉的兄弟，是昨天到这里来的，听说是山里人。”</p>
杜中宵点了点头道：“他们汉话不精熟，想来是山里面的人才会如此。只是年初的时候，本路并乡设村，山里的番人都到了平地生活，怎么还会有他们？”</p>
那人道：“好呆！地方空出来，对面的契丹的人看见，不会来占住？此地又没号牌，山里的人赶着羊进城贩卖，别人又能说出什么？这两个人，我看十之八九就是契丹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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