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等何意？”李善道问李文相四人。</p>
李文相的部曲在四人中不是最多，没王德仁的部曲多，但他的地盘离这里最近，是地主，是以，由李文相代表其余三人，回答李善道此问，说道：“回将军的话，船夫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渡。我等部曲，现皆驻在对岸。已在营中，备下了为将军等接风的酒宴。”</p>
“好！那就现在渡河。”李善道吩咐随行在侧的侯友怀、李良等帐下吏，“传我将令，分为两部，请郭长史、刘将军部先渡，我与刘兄部后渡。”</p>
将领既下，上万将士於是分作两部，开始次第有序地渡河。</p>
今日无风，风平浪静，渡河的过程很顺利，也很迅速，傍晚前后，全军悉渡到了对岸。</p>
李善道、郭孝恪等在李文相等的陪同下，也到了对岸。</p>
一边传令，命各部寻地筑营，今晚就在黄河的南岸边休息一夜。</p>
一边李善道、郭孝恪等应邀去了王德仁的营中饮酒。</p>
第一道菜原非烤鱼，换作了烤鱼。</p>
黄河的大鲤鱼是有名的，又肥又大，摆在玉盘中，每人一条，香气扑鼻。</p>
又有熊掌等佳肴相继捧上。</p>
李文相特地说明，这熊掌是王德仁从林虑山寨中来时，携带来的，专为献给李善道。</p>
毕竟今天是初见，又刚渡过黄河，离黎阳还有百十里，不到立刻用兵时，故而今晚宴上，李善道、郭孝恪都没有提及军事，众人只是扯东扯西地聊天说话，言辞试探，以熟悉对方。</p>
大多的聊天没甚可讲，不外乎讲讲瓦岗在大伾山时的事情、下山后打出来的威名等等，以及李善道、郭孝恪捧捧李文相、王德仁等的场，也夸一夸他们各在本地之前做下的有名事迹。</p>
却唯王德仁和赵君德，说到的几件他俩由魏郡、清河郡来前听闻到的事，有点价值。</p>
一件是有关刘武周的事。</p>
本是马邑鹰扬府校尉的刘武周，在两个月前，也即二月时起事，杀死了马邑太守王仁恭后，聚众万余，北通突厥，然后在不久前，与突厥合兵，击败了雁门郡丞陈孝意、虎贲郎将王智辩所率的讨伐他的隋兵，斩杀了王智辩，陈孝意奔还雁门；接着，刘武周袭破楼烦郡，进取汾阳宫，又攻陷定襄，遂被突厥立为定杨可汗，遗以狼头纛，刘武周因即皇帝位，立妻沮氏为皇后，改元天兴，以卫士杨伏念为尚书左仆射，妹婿同县苑君璋为内史令。</p>
一件是有关梁师都的事。</p>
也是在二月时，本是朔方鹰扬郎将的梁师都，杀掉了郡丞唐世宗，据郡，自称大丞相，亦遣使北上，连通突厥。三月间，他略定雕阴、弘化、延安等郡，遂即皇帝位，国号梁，改元永隆，突厥一样给他了狼头纛，号为大度毘伽可汗。</p>
一件是有关郭子和的事。</p>
郭子和本左翊卫，以罪徙榆林，会郡中大饥，他由是在上个月，潜结敢死士十八人，攻入郡府，斩郡丞王才，开仓赈施，聚众反叛，自称永乐王，改元丑平，南连梁师都，北亦附突厥。</p>
突厥的可汗始毕可汗，又以刘武周为定杨天子，梁师都为解事天子，郭子和为平杨天子，——所谓“定杨”、“平杨”，这个杨，指的自是隋的国姓，杨广之杨。郭子和的部曲在三人中最少，只有骑二千余，“平杨”的称号太重了，他固辞不敢当，始毕乃更以他为屋利设。</p>
马邑、朔方、榆林这几个郡，都位处在隋室帝国的西北部。马邑在山西的北部，朔方、榆林在河套地区。这几个郡，皆北接突厥。因此，刘武周等起事后，不约而同都选择了附於突厥。</p>
再有一件，是关於薛举的事。</p>
薛举是汾阴人，侨居金城，其人骁勇绝伦，家赀巨万，交结豪杰，雄於西边，任职为金城军府的校尉。时陇右盗起，金城县令郝瑗募兵得数千人，使薛举将而讨之。却就在三月底、四月初时，——那时赵君德刚准备从清河郡来魏郡，薛举与其子薛仁杲及同党十三人，於座劫郝瑗发兵，囚郡县官，开仓赈施。自称西秦霸王，改元秦兴，以仁杲为齐公，少子仁越为晋公，招集群盗，掠官牧马；贼帅宗罗睺帅众归之，以为义兴公。</p>
金城郡，位在后世的甘肃兰州等地，也是处在隋室帝国的西北边疆。</p>
却短短的两三个月间，整个隋室帝国的西北部分，已是叛者如云，群豪争起，彻底混乱。</p>
对於赵君德、王德仁、李文相、张升等人来说，这隋室的天下，现今当然是越乱越好，因为只有越乱，他们这些本属“群盗”的人，才越有安全感，才越会更坚定作乱之心，所以在说到这几件事时，赵君德、王德仁说的是兴致勃勃，李文相等听的也是大呼痛快。</p>
尤其讲到刘武周杀王仁恭、梁师都杀唐世宗、郭子和杀王才等隋官时，李文相、张升等更是连连喝彩，都道：“狗官杀得好！”下了不少的好酒。</p>
而唯李善道，嘴上附和他们，脸上也是痛快的笑容，不断的豪爽饮酒，却刘武周、梁师都、薛举等这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响入耳中，肚皮里却不禁做起了嘀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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