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的手触碰到的一瞬间,我有些僵硬,任他执起我的手,牵住。
他牵着我转了个身,朝楼上走去,道:“朕命人备了饭菜,你与朕一同用膳吧。”
我不说话,随着他走上木制楼道。不知道他有没有感知到我手心的略微湿度。
像这样的亲密,我突然想起他十岁生辰那天,他传我至身边,在我的脸颊印下一吻,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当着我爹爹的面。
哥哥曾对我说,云绛弦对我们家是不会存什么善念的。
我懂,他这样做,只是在迷惑我,让我以为他喜欢我,不会对我们家不利而已。为何这些年越来越多的世家大族与我们家断交,为何越来越多的朝中大臣与我爹爹减少往来,若说没有云绛弦的暗示,我不会相信。
云绛弦携我在窗边的三尺宽方桌边与我对立而坐,他也终于放开我的手,我将手缩回袖口中,握拳,手已湿。
是的,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没有哪个普通人在云绛弦身边感受到他身上泄出的气压会不紧张甚至恐惧。我很怕他,即使是十多年前,他还只是一个稚子,我也畏惧于他,现在,我还是怕他。
我曾对哥哥抱怨过他,说他明明笑得温润,却让人感觉很恐怖,似有一道寒气,从头浸到脚,由表侵入肺腑,最终遍体生寒。
他是一个矛盾得很和谐的人。
黄门们端上了饭菜,共三菜一汤,云绛弦并不是一个铺张的皇帝。
三道菜都是我爱吃的菜,一道西湖醋鱼,一道龙须凤爪,一道板栗烧野鸡。云绛弦肯定是事先查过我爱吃的菜的,这些都不值得我感动。
不过吃得优雅这种事,我尽量吧,先定一个小目标,比如一口别塞太多。毕竟云绛弦他就吃得不要太好看了,不紧不慢,从容不迫的,我一个女生,怎么能比他吃得难看?
他蓦然伸手给我夹了一筷子醋鱼,我其实挺不好意思的。我说:“不敢劳烦陛下,小唯自己来。”我轻轻推了推他夹菜的手,顺便想着他的手真好看,白净修长,骨节分明。
不过,更不好意思的是,我不过轻轻推了一下,鱼就抖落在了桌子上。
我愣了一瞬,但很快我就放下筷子,离座行礼赔罪道:“小唯该死,请陛下责罚。”
我真是讨厌死了这些破规矩,可不得不服从。我向往有一天离开京畿府,到江南去,临水建阁而居,午后架一叶扁舟,舟上小憩,吹着习习凉风,无边惬意。可是这些都不可能,除非大郕亡了,否则,云绛弦活着,我要嫁给他,锁在深宫;云绛弦死了,我要陪着他的灵位,锁在一方宫苑,或者陪葬,锁在棺材里。
万恶的封建社会,历史课本诚不我欺。
他也放下筷子,伸手来搀我,道:“小唯不必如此,朕怎么会怪你?”他看着我的眼,目光恳切,凉意暗生。
“多谢陛下。”你以为我想给你行礼赔罪呢?呵呵……
我没有抬头,我怎敢抬头看他的眼?他的眼,温柔得让人沦陷,陷进去了,深入了,又冰冷得令人战栗。
他拉我坐回原位,这一餐饭吃得是无比拘束,至少我生活的这十五年来鲜有。虽然桌子上摆的是我最爱的几道菜,我却怎么也食之无味。
云绛弦他先于我吃完,便放下筷子一直注视着我,嘴角微勾略带笑意,看得我是脊背发麻,如芒在背。我加快速度扒饭,吃相也是越来越无所顾虑,不,或许应该说是顾虑不及,我只想快点吃完,好结束这尴尬的局面。
“不必着急。”云绛弦的声音温柔得我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嘴里塞满了食物,我说不出话来,只能连续地“嗯嗯”几声,配合着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终于把碗里的饭给扒干净了,我心里长吁一口气。迅速放下碗筷我便低着头恭敬地道:“禀陛下,小唯吃好了。”
没有答复,正当我有些疑惑要抬头之际,一只雪白修长的手进入了我的眼底,手里拿着一块素色锦帕,锦帕边角饰有龙腾祥云的图案。
我有些愣,递给我一块帕子做啥??
不想这只手却离我突然向我靠近,我还没有缓过劲,云绛弦便温柔地为我轻拭起嘴角的油渍来了。
等他给我擦干净了,我才突然觉察到自己是失礼了,虽然我并不觉得自己失礼,但是在古代,那就呵呵哒了。
演戏这种事十八年来经验多了,我早已能随机应变。我当即做出受宠若惊状,起身离座,行礼道:“小唯迟钝,以致劳烦陛下,请陛下责罚。”
云绛弦托我起来,道:“怎可算作是劳烦,你与朕早结姻亲,不日你便是朕妻,夫妻之间,何来劳烦一说。”
好吧,那我摆个适当的娇羞表情给你看喽。“陛下,小唯何德何能……”看见老娘爱慕的小眼神没?word天,我刚刚吃的饭要吐出来了,呕~~
云绛弦看着我,神情温柔依旧,我完全看不出他的任何心思。他执起我的手,道:“有卿为妻,朕无他求,”他顿了顿又道,“朕先带你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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