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饭菜明明都已经凉了。
我突然有些烦躁。
我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咽下冷饭。
“其实你根本不必。”我想我从来都没有用过这样带着忤逆与不屑的口气和他说话。
他挑菜的动作止住，缓缓抬头看我：“挽殊？”
我蓦然惊醒，只觉得他刚刚唤我的字时，“挽殊”这两个字被他唤得寒气直生，冷彻心扉。
“陛下，饭菜都已经凉了，何必用这些冷羹，臣妾让人去热一热吧。”我低声道，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很，像是心被什么缚着，不得由己，不能动弹。
“不必了。”他又是那样凉凉的仿佛温润的语气，“朕都已经吃了一半了，不必劳烦梓童了。”
他这一声梓童听得我更加觉得刺耳，更觉讽刺。
再一次的，我鼓足了勇气，装作气定神闲地单手支头看着云绛弦：“陛下为国事操劳了一日，一定很累了吧？”
云绛弦脸色不变，他看着我没回答我的话，只是慢慢的他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比平时更深一些的温和的笑，而后便又恢复了那副似笑非笑意味不明的模样。
“现在陛下放下了那些政务，为什么不休息一会儿？”我学着他漫不经心的清淡口气道。这样一直和我演戏不累吗？为什么就不能休息一会儿？
云绛弦似是浑然不在意我言外之意的模样，夹菜吃饭的动作没有半分犹疑：“朕现在难道不算作在休息吗？”他的语气还恰到好处地含着宠溺的笑意。
呵，这是演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啊？
“是在休息吗？臣妾怎么觉得陛下并没有呢。”我想我已经泄出了火药味。
云绛弦停住手上动作，没有说话。
“这样和我一直演戏，不累吗？”我又道。
云绛弦仍旧并没有回答我，只是脸上的浅笑似乎是尽数敛起了。
我的腹中已经憋了许许多多的话想要和他说，我在心中演习了一次又一次自己和他摊牌的场景，只是没想到我真正说出来的时候会这样的充满火药味。
干脆就一口气全把心里话说出来吧，我只是一个讨厌虚伪的普通人，我只是想不计后果地活得洒脱随性，至少这样不负自己的内心。“你可以扪心自问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其实根本不需要扪心自问，你一直都很明确地知道你根本不喜欢我，但是你还是要装作很喜欢我的样子，天天晚上在我这里留宿，现在又在我这里等我吃饱了饭回来，你就一个人可怜巴巴地在我面前吃冷饭冷菜，你就认为我应该感动吗？”我站起身，冷笑一声，豁出去了，“我不是傻子，我爹在朝中是个什么状况我比你更清楚，你对我存了什么居心我也一清二楚，我不想再陪你演戏了，像你这样城府极深、满腹心机的人，也应该知道我根本也不喜欢你，不过以后我也不会喜欢上你。”
“梓童。”他低声唤我。
“不要叫我梓童！你不觉得很假吗？”我打断他的话，“我不需要你的虚情假意，我讨厌像你这样虚伪的人！你根本不必每天在这儿和我浪费时间，就算你不来和我示好，我也还不是受你控制，我的爹爹还不是对你忠心耿耿？”
“娘娘。”身后芬儿轻轻唤我，语气中满含劝阻。
慧儿和刘人妖也站在了芬儿旁边。
大约是我情绪激动导致音量有些失控，才把守在外面的他们给招了进来。
我现在很清醒，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可是我也敢断定，现在云绛弦还不会把我怎么样。
云绛弦缓缓地站起身，脸上又是那云淡风轻又漫不经心的浅笑，声音清凉地道：“既然你那么讨厌朕，”他微顿，“那好吧。”
那好吧？什么叫做……那好吧？
他离座朝外走去，不疾不徐地迈入了暮雨中。
刘人妖急急地追了上去：“陛下，还没打伞！”
我没有听到云绛弦回答刘人妖的声音，他只是兀自走着，暮色斜雨中，他背影竟有些清冷凄凉。
清冷凄凉？呵，清冷凄凉也是演出来的吧。
我走到门口将门用力地合上，方才回到桌边。
桌上他的碗中，还有大半的冷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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