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就算其他人不懂，师兄总是会明白的。</p>
佛彼白石、肖紫衿和乔婉娩他们都是大户人家出身，甚至与朝廷本就关系匪浅，他们想要借助朝廷的力量成事，他都觉得无可厚非——但他们俩是从小流落街头，亲眼见过这一切的啊！</p>
为了对付一个金鸳盟，驱狼吞虎、妄起战端，难道不知道会让街头多出多少无家可归的小乞丐吗？</p>
所以那时候，他真的是气不过，才会对师兄说出那句诛心之词。</p>
后来师兄执意退出四顾门，他也没有挽留。</p>
武林盟主这个位置他既然坐了，就要不负心中所愿，还苍生太平盛世。</p>
扁州……当年大坝决堤的真相，究竟如何？</p>
当年窦承德作证庾县令贪污修筑大坝的银钱，庾家被满门抄斩，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罚为官妓。</p>
“楚玉楼的芙蓉姑娘是罪臣之女，琴棋书画绝妙，德容言功也无一不精，跟普通青楼女子可是天壤之别呀。”</p>
叶姑娘说她在袖月楼人缘奇差，所有人都嫉妒她，可那日纪夫人见她第一句话便是——</p>
“叶姐姐，春风可好？”</p>
李莲花捏了捏眉心，叮嘱纪暄道：“此事你不要报官，也不要告知任何人，那两个侍女嘴巴可严？”</p>
纪暄赶紧点头，“你放心，她们都是府里的家生子，我信得过。”</p>
“你也别紧张。”李莲花安抚性地拍了拍纪暄的肩，“对外就说你夫人外出上香还愿未归。”</p>
“她还活着吧？”纪暄小心翼翼地问，眼里都是恳求。</p>
李莲花十分为难。</p>
事发那天下午……叶姑娘与纪夫人携手逛街买衣服，纪夫人还赠了他一件狐裘。</p>
此时回头看，两人恐怕密谋了什么。</p>
将人扔在厨房里绝望饿死所彰显的睚眦必报，一看便知是叶姑娘的手笔。</p>
她替朋友不平，所以用极端手段帮她报仇。</p>
叶姑娘自负聪明，喜欢在危险边缘游走，即便庾小姐不是她的朋友，她也可能单纯因为物伤其类便做出杀人泄愤之举。</p>
但她不信正义。</p>
折磨恶人只是她平衡不忿的一种手段。</p>
可纪夫人——或者说，庾小姐——她与叶姑娘并非同类。</p>
虽然只见了一面，但她身上有一种温和清正，与叶姑娘的戾气深重截然不同。</p>
她年少遭逢大变，在风尘中辗转，好不容易嫁给纪暄过回了正常日子，两人感情甚笃——李莲花推己及人，觉得她不会为过去的仇毁掉当下，尤其是……此事可能会连累纪暄一家满门抄斩。</p>
除非，她是为了平反。</p>
她一个弱女子，背了上千人的冤屈和期待，想要跟朝廷盖棺定论的事抗争，恐怕早就做好以身殉道的准备。</p>
他不知该如何与纪暄说。</p>
纪暄当真是爱重这个夫人——他心底猜到自己的夫人或许搅进天大的凶杀案，却从未考虑过如何赶紧把自己摘干净，只是担心她的安危。</p>
可纪夫人或许已经在大义和他之中做了抉择，却无法好好与他道别。</p>
他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希望自己还是李相夷，这样他就有能力去把纪暄和纪夫人都保下来，去强迫皇帝正视这滔天冤屈。</p>
百川院无权去查朝廷的事，却有权去公布自己知道的真相。</p>
可是如今……</p>
李莲花能做到什么？</p>
一瞬间他很想直接去问叶姑娘，你们做了什么，你们还打算做什么？</p>
可又立刻按捺了下去。</p>
他知道叶姑娘不会说实话——因为她并不信任自己。</p>
叶姑娘做事非常有主见，并不会因为喜欢李相夷而将主动权拱手相让。</p>
他插手这件事，很容易惹得她过激防卫，甚至为保护自己去舍弃别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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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猜到她的目的和底牌，才有控场的能力。</p>
李莲花深吸了一口气：“纪暄，你在我楼里呆着哪都不要去，帮我看着叶姑娘。”</p>
“清焰姑娘？”纪暄无比诧异：“我如何看得住她？”</p>
“我会让她一直睡到午时……你只需要看着，别让方小宝回来把她闹醒。”李莲花的神色前所未有地凝重：“我有一些事要去弄清楚。”</p>
纪暄跟李相夷认识多年，早就习惯听他安排，不多问也不多想。</p>
何况现在是他有求于人。</p>
“那你，你也要保重啊。”</p>
“你放心，我不是要去涉险。”李莲花摆摆手，“你看我连剑都没有拿。”</p>
少师仍在药柜顶上，被方多病像供牌位一样供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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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姑娘自己开过两座青楼，十年前的叫春风槛，十年后的叫露华浓。</p>
其实现阶段花的想法是准确的，他和叶并没有建立起推心置腹的信任，叶不会在关键问题对他臣服。</p>
如果花选择去问叶，并表示他愿意以叶的意见为主达成解决方案，两个人能坐下来交换信息强强联手，其实就能一步跨进he。</p>
但他骨子里争强好胜，有想要控场的本性，而且他确实觉得自己是更适合处理问题的，而叶是有偏见的。</p>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俯视其实是感情里的大忌，他们后来还要在这个问题上磨合许久。</p>
但好在花也不愿意去欺骗叶，让她教出底牌来配合他——他只是想‘各凭本事’来证明自己更有处理问题的能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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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交代一下四顾门那几章遗留的问题——李相夷为什么看不惯朝廷，甚至不惜建一百八十八牢留着魔头来制衡皇帝。</p>
这件事其实没有对错可言的，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p>
现在的花花已经没有这样的能量一人对抗天下了，他也太累了，所以有些事他选择看破不说破。而且花花也认识到这个世界的灰色是绝大部分，有时候真相的代价极其高昂——如果不是纪暄是他的朋友，纪夫人让他觉得钦佩，他本来不打算管这件事的。</p>
而肖紫衿就是因为太了解李相夷是什么样的，所以他不可能相信李莲花会放手让他来糟蹋四顾门，他出现在四顾门复兴大会上一定是来看笑话、公开让他难堪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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