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存在，注定被人所唾弃厌恶。</p>
若是没人愿意管的话，根本都活不了多久。</p>
当初范狗娃尚小时，便听老乞丐提起过这么一嘴。</p>
他知道，老乞丐的身世，也是一个弃婴。</p>
因为养大老乞丐的人也是一个乞丐，所以老乞丐理所应当的，继承了乞丐这样一个并不怎么光彩的职业。</p>
如今。</p>
范狗娃接过了老乞丐手中的大旗，开始庇护比自己更弱小的存在。</p>
因为淋过雨，所以要为他人撑起一把伞来——这是老乞丐教会范狗娃最宝贵的一课。</p>
可惜，他的这堂课，学的并不怎么好。</p>
六个人，如今死了四个……</p>
“小石头，咱们的粮食，还够吃多久？”</p>
粮食如今也已经不多，就算最后没有病死，说不准都得饿死。</p>
他们本就不富裕，又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疫病导致好久没有收入。</p>
就算范狗娃一直主张存粮，但如今连番消耗之下，已然是所剩无几。</p>
实际上，这也是如今九方巷中大部分人的现状。</p>
缺粮，很缺。</p>
九方巷中住着的本就是最为贫苦的人，又有谁家能有许多余粮？</p>
就这些天，已经开始出现强抢粮食的事情了。</p>
“不多了。”</p>
小石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如果是三个人吃的话，恐怕撑不过三天，但如今丫头……”</p>
“两个人的话，还够我们撑个五天左右吧。”</p>
这个五天，当然不是指可以吃饱饭五天。</p>
而是指，可以保证他们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五天内不饿死。</p>
“好，别担心，粮食的问题我会想办法。”</p>
范狗娃柔声安抚着小石头，自己却暗暗下定了决心。</p>
“两个人够撑五天，可若是一个人的话，岂不是就够十天了？”</p>
“也许多出这五天的时间，府衙能够想出办法来，破除疫病，救小石头一命……”</p>
现在想找粮食，哪有那么容易？</p>
可以说，多一口粮食，就多一分活下来的机会，谁会愿意把粮食让给别人？</p>
但是。</p>
找不到粮食，减少吃粮的人也是一样的……</p>
范狗娃并不委屈。</p>
曾经，老乞丐可以为了救回感染风寒的他，不惜牺牲自己。</p>
那么，今天这个牺牲的人轮到自己，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p>
他只是恨。</p>
恨这病，恨自己的无力，恨这该死的世道。</p>
若是自己当初不感染风寒，老乞丐也不至于卖身他人。</p>
若自己有能力，有本事，便不至于居住在这肮脏的九方巷中，那么也就不至于，如今遭受这疫病之祸。</p>
嘭！</p>
忽的。</p>
寺庙的破门被人一脚踢开，随即三个人影鱼贯而入，脸上皆是挂着狠厉的脸色，一眼看去就是不好惹的。</p>
“大哥，我刚才亲眼瞧见了，这破庙里，有炊烟升起，他们有粮！”</p>
被唤做大哥的那人手持着一把血渍凝固的菜刀，四下扫视了一眼。</p>
在发现果真有熬粥的锅碗之后，贪婪的舔舐了一下嘴角。</p>
他们这一帮混子，本来就是有钱就花，有粮就吃。</p>
疫病一来，不到几天，就只能靠着打家劫舍过活。</p>
怕被传染，那些感染了疫病的倒霉蛋，他们也不敢去抢。</p>
因此。</p>
三人一直是饱一顿饿一顿的状态。</p>
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了两个好欺负的小家伙，想来是能饱餐一顿了。</p>
“小子，我不是恶人，这样，哥哥与你打个商量。”</p>
“借点粮食吃吃，等这疫病过去了，我加倍还你如何？”</p>
说话的同时，这三人中领头的人物拎着染血菜刀，步步紧逼。</p>
这架势，哪里是借？</p>
分明是抢！</p>
如今这个阶段，粮食就是命，哪里能与平常时候相比。</p>
“别过来！”</p>
范狗娃赶忙弯腰捡起一把生锈铁剑。</p>
这是他为了防止盗贼而准备的。</p>
然而，当真正握住这把铁剑之时，范狗娃的四肢都在不断的颤抖。</p>
他在怕。</p>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而已。</p>
“怎么，拿着把破剑，想砍我啊？来啊你！哈哈哈哈，不砍瞧不起你！”</p>
领头的那人见状，不仅不怕，相反大方的将双手展开，袒露弱点。</p>
与此同时，更加加快了逼近范狗娃的速度。</p>
“我他妈叫你别过来！”</p>
范狗娃嘶吼，如浴血搏斗的野兽。</p>
一剑划过，范狗娃哪怕是浑身颤抖，依然把这把铁剑挥动了出去。</p>
这一幕动若雷霆，领头之人也是一愣，没想到这小崽子真敢出手。</p>
但他搏斗经验毕竟丰富得多，一下子就闪身退开。</p>
原本要刺中要害的攻击也只是划破了皮。</p>
铛啷！</p>
菜刀挥舞，势大力沉，论力气，领头的这男人比范狗娃大了太多。</p>
“小兔崽子，我告诉你，今天这粮，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p>
菜刀划出流光，男人没有留手，向着范狗娃的脖子斩去。</p>
这一刀，带着杀意。</p>
嘭！</p>
一道嘎巴拉手串飞舞而来，直接将菜刀击飞。</p>
破旧的寺庙门槛，一身青黑道袍之人踏步迈入。</p>
“好大的口气，我倒是要看看，今天这个粮，不借给你，你又能怎样？”</p>
齐长春怒声开口，语气冷冽。</p>
看向刚才挥动菜刀的男人，眼中已然是杀意凛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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