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看向她。目光里尽是疑惑，却又带着连自己都不知觉的笑意。
是与没有避开他的视线，反而再次问了一次：“钟先生，我能留下与您共进晚餐吗？”郑重的语气像是要与爱人来一次认真的约会似的。是与看着他的视线没有丝毫要隐藏自己的热情，她的热情让他避之不及，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从未有人这样对待他。
他放下杯子，双手交握，又很快松开。这是紧张的预兆。
是与微微扬起下巴，观察他所有的行为和表情，仿佛已经了解了他每一个动作下意义。
是与提出的要求让钟启不知所措，他潜意识里应该是想拒绝的，却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然而下一秒，他后悔了，说：“我并不会做饭，你留下的话，只怕会饿肚”
“没关系，我会做。”她高兴的打断钟启要说下去的话。
春姨笑眯眯的说：“我来帮忙呀，钟先生的口味我晓得很清楚的呀，小姐叫？”春姨顿了顿，用手指戳着脑袋，努力回想张陈是与的称呼。
“是与，我叫张陈是与，可以叫我是与。”
“是与、是与小姐，来，你跟我来，别理会钟先生，他脾气很怪的，女朋友都没一个，还那么多怪毛病，真不知道是谁给惯出来的。”
是与微微眯了眯眼睛，起身，跟在春姨身后，用微弱的几近听不见的声音说：“是我惯的。”
春姨走路时，外八字的步伐很稳，稳的滑稽。钟启只看了一眼便不想再看，转而看向是与，她连走路的姿势都和坐姿匹配，有力却轻重适宜的步伐和她的外表一点儿都不符合。忽然的，是与转过脸，看向他。他尴尬的迅速转移视线，耳根子却不知觉的红了，后知后觉的才发热。
钟启踌蹴不安，左腿忍不住的抖动，到后面越抖越厉害，他不得不用手按住膝盖，嘴唇也渐渐发干，舔唇的时候，是与刚好从厨房走出来，定定的看着他，随后视线落在他发颤的腿上。
他飞快的看了她一眼，用食指虎口处抵着干燥的唇。
是与走到餐桌前倒了杯凉开水，放到他面前，低声问：“钟先生，要放点盐吗？”
钟启说不出话来，脑子还是一片空白，连她为什么知道自己要喝水放盐的习惯都没有仔细思考。
“钟先生，别紧张，如果我真的让您不舒服，那么我现在就可以离开。”她凝视着他，极其认真。
钟启挪开手，微微张唇，半久后才说话：“请放一点盐，最好是小于1克。”
是与拧着眉头笑了笑，“好的，钟先生。”
喝盐水能缓解他的症状，只是暂时缓解。钟启一口气喝完盐水，抬了抬眼皮看了看还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与，“是与小姐，谢谢。”
“不用谢，钟先生，这是我应该做的。”她收起杯子，看着上面喝过水的痕迹。
春姨在厨房里喊了一声：“是与小姐！”
“来了。”是与应了一声，紧握着杯子进了厨房。
那只被子上有他的唇纹、指纹，还有她的指纹。
他的痕迹与她纠缠在一起
她紧握着杯子，迟疑了很久才放进水槽里，用水冲洗。她的手指按在他唇纹的位置上，在春姨怀疑的打量下最终用力擦洗掉。
春姨问：“是与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感觉下杯子的厚度如何。”她随口就找了一个借口搪塞过去，随即冲春姨微微一笑，“春姨，好香呀。”
春姨被转移注意力，先前的那一点点的奇怪烟消云散。“嘿，钟先生不喜欢吃猪肉，我也没法子，钟先生身体也算不得好，记忆力也大不如从前，每天就吃什么面包什么的，我真是看不得了，好不容易才劝他吃鸡脯肉的，当然得做好好的啦，不然就钟先生那调皮的挑食性子指不定怎么发脾气呢。”
“他还会发脾气？”是与很惊讶的样子。
“当然咯，钟先生脾气可怪了，该发的脾气不发，偏偏发在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上，真不晓得钟先生怎么长的。”
是与笑着问：“那钟先生是怎么发脾气的？”
问到这个，春姨不由得笑，一边笑一边抽出筷子戳了戳锅里的鸡脯肉，“钟先生呀有时候就跟孩子一样，我都不好说他。”她转过脸，挤了挤眼，小声说：“钟先生不喜欢吃酱油，要是发现菜里有一点酱油他就发脾气不吃饭了，还有沙发上要是有一根不属于他的头发，他就一夜不睡，反正就怪，发脾气就没个声音，搞得我都快魔怔了。”
是与垂下视线，突然问：“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春姨没有发现是与语气里的怪异，自顾自的回答：“钟先生这个人嘛脾气是怪，但是他人好呀，这附近的孩子们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她转过脸来，“连孩子都喜欢的人，能坏到哪里去，你说是吧。”
是与点头，说是。嘴角悄悄上扬，她偏过脸，悄悄的看了眼外面的人。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椅上，一动不动，大概还是在学习克制着自己吧。想到他颤抖不停的腿，她下意识的咬紧牙，侧脸因而紧绷起来，脸部线条的柔和感顿时消失。
大约到了晚六点四十几分的样子，晚餐做好，春姨准备要离开，说要回家给老伴做吃的。钟启没有吭声，从沙发上转坐到餐桌前。按照往常来说，春姨本应该是四点过来打扫，简简单单的留个晚餐就可以下班离开了，但是今天出现了个对她来说是难得的客人，她留到现在已经是很热情了，而且天一黑，钟先生住的地方又有些偏，路也不好走，再不走就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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