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启怔怔的顿住双手，神情阴沉，双眼不定的在两双手之间来回。
是与紧盯着他的脸，观察着他的表情，忍不住出生喊他：“钟先生？”
“洁癖？”钟启喃喃问自己，“我有洁癖？”他翻转双手，快速的脱掉手套，看着自己的掌心，“我有洁癖？”他抬起头转过脸，看向是与，又问：“我有洁癖？”
是与蹙起眉头。“钟先生？”她上前一步，缓慢的朝着他倾过身子，伸出手要去握住他的手时，他突然用力的搓着自己的手指和手掌，“对，对，我有洁癖，我有洁癖”他用力搓着自己本就干净的手指。
是与蹙起的眉头变深了，三条杠竖在眉宇间。
“钟先生。”
她伸出手用力的抓住他的手，接着又伸出另一只手用力的包裹着他发颤的手。“钟先生，钟先生！没有什么脏东西，没有什么脏的。”她大声说着，内心某处却奇异的流淌过一处兴奋感。她看着钟启的脸，紧握着他的手，”钟先生，不要紧的，不要紧的。”
钟启迷茫的望向是与，视线的焦距渐渐失去方向，他望向她的身后的黑夜。
什么都没有，只有看不到头的黑夜。
“没有什么是干净的。”他忽然说。
是与握着他的手被他挣开，他起身，朝着屋内的方向走去。
她跟在他身后。
深夜十二点钟。
是与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过来。
她是躺在用椅子拼接起来的‘简易床’上，因为太硬了，硌着身子不舒服，所以这一夜睡眠很浅，浅的一丁点的声音都能醒过来。她透过椅子背的雕花缝隙望向二楼。
黑暗中，有一丁点的火星。
温馨的烟草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她蜷起双腿，慢慢的坐起来，双手搭在椅子背上，下巴搁在胳膊上。她由下而上的望着二楼的方向，她能看见的只有钟启乱糟糟的头发，别的一眼都看不到。
敲键盘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她躺下还没一会儿。
空洞的脚步声响起了。
她闭上眼睛。
接着是唱片机咯呲的声音。她想起书架角落里的一架黑胶唱片机，上面都是灰尘。
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唱片机温柔的唱起了一首上个世纪九零年代香颂拉丁风格的法语歌。
“我不想工作，不想吃午饭，我只想遗忘，然后抽烟，我早已品过爱情的香气，香过百万朵玫瑰，现在只要有一朵花在我身边，我就觉得难受”
慵懒的嗓音在深夜里轻快流转，慢慢的，她终于闭上眼睛，陷入了睡梦之中。
音乐戛然而止——
梦境中。
一望无际的海洋，她从水里浮起来，渐渐的恢复了呼吸。海洋上，除了天际线，什么都没有。她恍惚的将视线投到身后，她看见一艘没有帆的船。她朝着那只船用力挥手，忽然的，一阵诡异的海浪从眼前袭击过来，恐惧使得她下意识的睁大眼睛。她闭上眼睛沉入海底的那一刻，她看见一个男人从身边游过，赤-裸的身躯，如鱼儿一样在海底里畅游，她望着那个身影，陷入了沉睡。
然而，到了梦境外。
她霍的睁开眼睛，往二楼看过去，钟启弯下腰，拉开书桌最底下的抽屉，将烟头按在里面的水晶烟灰缸里掐灭。浓浓的烟草味让他陷入了一种疯狂又沉默的思绪中，他望着电脑屏幕，word文档里是满满的文字，太多疯狂的词句——
《爬山虎》：
“是的，我杀了她。”肖惑对着一只猫说，“我非常憎恨这样的女人。”
“血淋淋的尸体”
“长满血包的爬山虎”
“肖惑将女人赤-裸-裸的尸体扔进了爬山虎底下的深坑里，在深坑下，还有动物腐烂的尸骨”
望着这些文字，钟启觉得非常的快乐，好像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被这些东西牵引着，他转过脸，望向那扇方方正正的窗户。
恍惚之间，好像有个人影在那里走过，推着衣柜将那扇窗户堵住，而后又挪开，放了一台桌子在那里，有人坐在那里，光着脚轻轻踩在窗户的玻璃上。
他揉了揉眼睛，那些透明的影像瞬时消散了。他说不清这是幻觉还是梦境。只是觉得那个人影很熟悉，熟悉的头疼。他站起身，望了眼下面，是与躺在椅子间，看不见她的脸，只隐隐约约的看见她的下巴和脖子。
他光着脚悄悄的走下楼梯，站在她头前，目光不明的望着她的脸。他垫着脚蹲下身，目光近距离的看着她，呼吸都不知不觉的喷在她的头顶处，发丝轻轻撩动。
天才微微亮，猛烈的敲门声在这个异常清净的凌晨里刺耳的响起。
是与睁开眼的一瞬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眸，惊的下意识的揪住自己的衣服。她眨了下眼睛，双腿用力，滑动身子，避开他的视线，起身的一瞬间，身后的人突然抬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是与小姐。”他的声音此刻是沙哑的，和昨日不同。
是与转过脸，定定的看着他，疑惑的微微蹙着眉头。
“是与小姐，你是不是认识我？或者准确点说，我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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