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便甩去一壶槐冬酒,笑道:“我家自产的槐冬酒,可以尝尝。”
抛去一壶酒后,刘清与漓潇走在前方,左右打量这归来乎。
洞天之中的小洞天,当真是闻所未闻。
左侧是一条河,依照日头辨别方位,该是自南向北流向,这条河自然比不上大江大河,可起码也与流经长安的渭水有的一拼。
漓潇轻声道:“应该还有第三重洞天的,大师姐跟二师兄,还有姐姐,应该都来过归来乎,说是小洞天入口在龙王庙,若真是如同以前那般,或许真要再下一层洞天。”
刘清点点头,轻声道:“不怕,游方在此,让它引路便可。”
结果漓潇哪儿会跟你说这个?话锋一转,询问道:“有无给媏岚答疑解惑?教授学问那般。”
刘清淡然答复,“我又不是那教书先生,如何答疑解惑?不过当下之事,错或对,有过稍微提醒。”
想了想,刘清还是说道:“我又动了杀心,就是在救出这媏岚之时。当时不晓得为什么,一脚力道太沉,差点儿就凿沉一艘大船,里头百余人都会死。”
大致与漓潇说了说当时情况,当时刘清就是心中有一句,不该如此。
那寻花问柳的读书人,刘清不如何失望,因为他们算不上真正的读书人。可媏岚那要拉着自个儿垫背的,刘清是真的失望。
漓潇笑着露出手腕,跟脚腕那个花绳儿有些相似,但是差不多。
“记得这个嘛?”
刘清笑道:“当然记得,百花仙山消亡仙子的花蕊所捻成,一洲只放一个,不是百花阁贵宾都不带卖的,可是花了我十枚泉儿呢。”
漓潇咧嘴笑道:“其实我一直戴着。”
刘清扭头儿对着姬秊说道:“烦劳起一座可以跟随我们移动的禁制。”
姬秊点点头,随手一挥,便有一座无形禁制落下。
刘清停下步子,掏出来一块儿镜花石,还有个直接是镜花台。
“夕秊,这个东西,你知道多少?”
姬秊拿过镜花石,看了看,轻声道:“这就是当年天庭神灵给与人间山水神灵的传讯之物,天庭放着一块儿大的,有那监察之用,那块儿是祖宗镜花石,但凡用了镜花石,人家想看,就能在天宫那块儿祖石上面瞧见。不过当时被姜剑仙一剑斩碎祖石,又一剑斩落了那座真正意味上监察天下的仙府,估计便也没法儿用那祖石监察人世间了。”
这还差不多,若是真有那祖宗石台监察天下,刘清还真不敢用那镜花石。
姬秊继续说道:“主公这块成品,应该是品秩仅次于那块儿祖宗石台的,只能说传讯极远,却做不到可以听到旁人言语。另外这块儿,尚且还算是品秩可以,跨洲传讯,还是可以的。不过……起码得是不弱于当年天庭的神匠手艺,才做的出来镜花石,如今天下,想要寻到这般手艺,那墨家子弟,或许都做不到。”
刘清笑道:“神桥镇就有天工,你腰间挂的柴刀,就是那天工以寻常凡铁所铸造。”
刘清收起镜花台与镜花石,转头对着漓潇说道:“这镜花台,暂时不能给你了,我原本想着,清漓山留一块儿,我一块儿,给你一块儿,结果拢共也才得到两块儿。这个我得留着,清漓山也放不了,日后有大用。”
漓潇撇撇嘴,“我要那玩意儿作甚?花钱与你说几句话,这不是闲着没事儿干么?再说了,影响我修行。”
刘清竟是无言以对,一句影响修行,便已经堵住了刘清的嘴。
姬秊撤去禁制,一旁的媏岚便询问道:“泉儿是个啥?”
刘清哈哈一笑,猛然间想起来自个儿当年也差不多这副模样。
猛然间叹了一口气,走了三年了,也不晓得溪盉那丫头在家听话不?若是不听话,等自个儿回家了就好好给她紧紧筋骨。不过说归说,真还就下不了手。
结果也没人替媏岚解释,什么是泉儿。
又往前约莫一里地,路上碰见个中年人,着急忙慌往前面跑,手里还拿着个大坛子。
这中年人瞧着像是跑累了,蹲在路旁,大口喘着粗气。
刘清走上前去,笑问道:“这位大哥,打酒去?”
中年人气喘吁吁道:“其实是去抢酒,不过今儿个悬了,等我去,估计酒都卖完了。”
这下刘清就好奇了,“这么受欢迎?卖的什么酒啊?”
中年人说道:“那家人卖酒,卖了起码好几百代人了,据说当年一位剑仙,拿了个装不满的酒葫芦,连他家酒窖里的酒都买完了。传说啊,那个就馆儿里头,最早卖酒的,被那位剑仙买光了酒,当孙子的接手酒馆时,那位剑仙又来了,结果容貌与几十年前一模一样!不过那都是传说,我也吃不准是真是假。”
中年人这才瞧见刘清背着一把剑,又是一身竹青色长衫,立马瞪大双眼,颤声道:“莫不是那剑仙真回来了吧?”
刘清摇头道:“不是不是,就是个江湖剑客,拖家带口的,来转转而已。”
漓潇也走上前来,问道:“听说此地有个龙王庙,供奉一位黑龙王,不知那庙宇在还是不在?”
中年人一愣,想了想,这才摇了摇头,“闻所未闻啊,我一家三代都在归来乎,打我爷爷那辈儿,怕是也没听说过什么龙王庙啊!咱们归来乎镇,偏远孤僻,祖祖辈辈几乎都没出去过,要不你去问问那就馆儿,说不定知道。”
说完就抱起酒坛子,狂奔而去,再去晚一些,可真就没有酒喝了。
刘清轻声道:“我跟漓潇去寻一寻那龙王庙,你带着媏岚先去寻间客栈住下吧,若是想到处走走,随意,我可没贝化给你们。”
看方才那男子衣着,刘清就知道,此地可能光阴与外界不同,外面过去千百年,可能此地才过去个几十年。所以刘清觉得,可能与万年之前差不多,这儿还是用贝化的。
说完之后,两人瞬身离开,跟随那半截儿剑的指引,去寻那第三重洞天的入口。
待刘清与漓潇走后,姬秊带着媏岚往小镇去,一个娃娃脸青年带着个少女,自打进入镇子,就十分惹眼。
姬秊压根儿不当一回事,旁人未见我出手,故而笑我。难不成他还跑到人堆儿里头,大喊一句:“我可是渡劫大妖,你来一个我吃一个,来俩我吃一双。”
媏岚瞧见那挤的没地方去的酒楼,扭头儿笑问道:“想不想去尝尝这酒?”
媏岚摇摇头,笑道:“我又不会喝酒,不过肚子却是饿了。”
姬秊便随手变出来一朋贝化,拎在手里往酒楼走去。
他还就不信了,真就只有那么多酒,带着这么多钱,他就不信买不来酒。
果不其然,一到门口,便被一个小厮伸手招呼着上二楼,说酒管够,吃食也极多。
登上二楼,媏岚老远就瞧见墙上挂着个青衫背剑的年轻人画像,不过是个背影。
媏岚疑惑道:“这挂的山主吗?”
姬秊看了一眼,扭头儿走进雅间,然后笑着说道:“别瞧见穿着青色衣裳又背剑的,就说是主公。还有,你不晓得,主公其实不喜欢穿青色长衫,他这是类似于一种炼心。”
姬秊早有察觉,刘清身穿白衣,有一部分原因,是想以那颜色提醒自己,要压制心猿意马,如同先前在船上时,那股子杀意。穿青衣时,思绪便如同在天上,以局外眼睛观看局中人,以及看自己。
身穿黑衣的刘清,除了分身之外,姬秊还没有见过。可若是主公换上一身黑衣,姬秊觉得,那就是主公不愿再压制心中杀意。但凡那时候,估计是对面之人,非死不可了。
好像在刘清眼中,非死不可的人,不多。
透过门缝,姬秊瞧见那青衫画像,不由得想起当年一剑斩落老主人后,那位剑客看着只剩下半截儿的长剑怔怔无言。
到后来姬秊才晓得,那柄最早唤作明如镜,后来叫做游方的剑,是张剑仙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柄佩剑。
饭菜不多时就来了,先上了两壶酒。
媏岚没着急吃饭,而是把压在心底许久的疑惑问了出来。
“师傅,我发现山主好像碰见谁都能聊两句,而且没有半点儿神仙架子,你也是这样。难不成你们说的外界之人,都是这样?”
姬秊被一句师傅叫的乐开花了,不过还是摇头答道:“这么想,你就错了。像主公这样的,不多,甚至说是极少。至少七成你嘴里的神仙老爷,看待人间生灵,甚至比后世天庭那些所谓神灵更加冷漠。在他们眼中,凡人,蝼蚁而已。”
媏岚又问道:“那为何山主会与那些个凡俗人聊的极好?”
姬秊想了想,轻声道:“可能是主公觉得,所有的人,心中都是善恶并存的,包括他自己。好人之所以是好人,也唯有个克己。”
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声道:“主公可是个读书人,比较遗憾的,就是没有功名在身。”
此刻那小厮又端着一盘菜过来,是那红烧肘子。
姬秊趁着这会儿询问道:“那所挂剑客,就是那个酒葫芦灌不满的剑仙?不过你们这么挂着人家画像来招揽生意,不太厚道了啊!”
小厮忍不住叹气,苦笑道:“老祖宗要是瞧见自个儿珍藏着的剑仙画像被如此对待,恐怕也会很失望吧。”
……
归来乎外的一处小山头,站在山丘顶上便能瞧见一条河蜿蜒曲折,直往北去。
漓潇站在一旁,轻轻拉起刘清手掌,生意十分温柔。
“为什么要去学别人?我们自个儿就很好的。”
某人顺杆爬,攥紧漓潇手掌,轻声道:“也不是学别人,就是觉得他人哪里好,与自个儿相比,自个儿差点儿,就要去缝缝补补,争取差的不多。”
漓潇低声道:“可这样很累啊!”
刘清笑了笑,看去远处那延绵山脉。
高山仰止,景行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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