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落山河碎没看走眼往北去,出了边城地界儿,其实就到了俱芦洲第二大国,樵国。
说是第二大国,事实上,一国之力,可能都没有成夏一国的十之一二,不过是以俱芦洲看来,这小国的的确确就是第二大国。东邻海岸,西边儿与数座小国接壤,北边儿,则是那一宗镇巨妖的山海宗。
事实上,这樵国之所以没给成夏推翻,就是因为背靠山海宗。
俱芦洲人皆是大大咧咧,自个儿都觉得自个儿虎,可一洲修士,若是要评出个最虎的,非山海宗不可了。
毕竟有那么一句,“老子是山海宗修士,出了天下第一关,俱芦洲有一半儿是老子山头儿的。”
主要是没人反驳,一头北海大妖,真是亏的山海宗将其镇压几千年了。
北去路上,不过走出百里路程,风雪愈加猛烈,后边儿的驴车还好,走的不太吃力。可前面的马车,却是举步维艰。
马匹大多健行,可论皆是耐造,还是的毛驴跟骡子。早年间一匹千里神行特,可是要万两白银才买的到。
前方那起码汉子翻身下马,对着前方马车说道:“周老爷,前方不是官道了,山路崎岖,马车只堪堪能过,可现在风雪太大,若不然我们先就地扎营,躲过风雪再前行?”
门帘掀开,周祝披着一身貂皮大衣,左右看了看,不自觉便被寒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周祝开口说话,都是雾气,“赶路要紧,裘浒你往后边儿传一下,大家都下来,走段路,让马儿歇息歇息,自个儿也活动筋骨。”
被叫做裘浒的山河境,迟疑片刻,轻声道:“那两位小姐呢?也要下车?”
周祝点点头,缓缓下了马车,笑着说道:“都下来吧,略微活动活动,老坐着也是受罪。”
走去第二架马车,老人笑着拍了拍马车,轻声道:“绿绮,柯亭,下来走一走吧,风雪太大,坐在车上,马车难以前行。”
两道声音各有千秋,总之悦耳至极。
“好的爹爹。”
等周祝走到驴车时,发现姬秊大帽盖过头,身上已经堆积了厚厚一层白雪。
刘清则是抱剑怀中,鼾声如雷。
周祝哑然失笑,对着那老车夫,问道:“老路,这俩孩子就一直这么睡着?”
年龄大一些的,瞧见年龄小的,都喜欢叫孩子。好些老夫妇嘴里说的娃儿,其实可能都过了而立之年了。
裘浒眉头一皱,正想喝醒二人,周祝伸手拦了拦,笑道:“觉得这个刘姓小兄弟与我投缘,言语颇有独到见解,所以邀请同行而已,裘大人不必多想。”
假寐的二人,以心声说道:“瞧瞧,裘大人都出来了。”
裘浒退后一步,抱拳作礼,动作颇有恭敬之意,可神色却不以为然。
“护王爷回乡,末将不敢懈怠。不过既然王爷发话了,末将便不问了。”
裘浒转身离去,周祝唯有苦笑。
走过去拍了拍老路肩头,周祝笑着说:“一直这么睡着?”
老人点点头,“可不是嘛!这俩大爷,啧啧啧,我是没话说,也不觉得冻是怎么着?跟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话而已,就睡着了。”
说话间,一整大风卷过,刘清一个激灵,故作惊醒状。
扭头儿一看,周祝与那车夫老路正笑呵呵看着自己,刘清讪笑一声,拍了拍姬秊,两人这才跳下驴车,不住的说着抱歉。
绿绮与柯亭依旧是帷帽遮掩住面容,走在中间。
裘浒牵着马,一人当先。
周祝与刘清跟在两位女子身后,姬秊则是与车夫老路跟在最后面,侃大山。
好像自打进入这俱芦洲,姬秊也变得健谈起来。
刘清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又转身朝姬秊要了一壶酒,然后与周祝说道:“周叔儿要不要整一口?天寒地冻的,酒水下肚,暖和至极。”
周祝摇摇头,笑道:“谢了,年轻时候,我一天起码二斤酒,只不过现在,上了岁数,不敢喝了。”
周祝话锋一转,笑问道:“你们打算去哪儿?”
刘清答道:“丈量人间,去哪儿都是去,不过俱芦洲中部有亲人在,后边儿还是打算成夏的。”
像周祝裘浒这种,自然不可能不晓得自个儿所处之地,是在俱芦洲。
周祝哦了一声,疑惑道:“那你们,不是俱芦洲人?是别洲人氏远游至此?是仙师?”
刘清摆摆手,神色无奈:“不瞒周叔儿,我二人都算是炼气士,不过境界低微,十二重境界,我们就够个零头儿,这次花了一生积蓄前来俱芦洲投亲,也是想着能更进一步。”
见刘清如此吐露心声,周祝一愣,面色略带惭愧,却是没说什么。
山路崎岖,好几次马车都陷入雪中,不过两个二境武夫充当车夫,自然不用旁人搭把手。
如今这形势,刘清也看清楚了。裘浒独自一人是一边儿,周祝这一大家子,是一边儿。至于自个儿与姬秊,那就是到后面实在没法子了,挡箭牌而已。只不过,能不能挡得住,还真不好说。
毕竟人家又不傻。
一脚深一脚浅,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将暮,昏暗之中,刘清看到前方一处石碑,能看到的这边儿,写着成夏,另一边儿,想都不用想,应该写着樵国。
等刘清回头时,才注意到周祝,其实不过年过五十,算是老者而已。
周祝手臂颤抖,眼眶通红,连滚带爬的走到石碑那处,瞧都没瞧成夏二字,一个飞扑便到了樵国那边儿,一双手死命拋开雪,眼泪一双双。
“我回来了,我周祈年回来了!”
两个女子也哽咽着跑上前,帷帽掉落也不顾,一把,跑到周祝身旁,梨花带雨,哭喊道:“回来了,回来了,爹爹,咱回来了。”
刘清没上前,只是对着正在抹眼泪的老路说道:“周叔儿这是怎么啦?”
老路抹了一把眼泪,又笑又哭。
“不过及冠便随着老爷去了边城,一晃就是三十年,三十年了,第一次踏上故土啊!”
刘清刚想再问,前方那裘浒一个飞跃过来,抬手两拳,便将刘清与姬秊打倒,两人自然要配合着昏睡过去。
周祝推开两个女子,颤声道:“快跑,快跑,前方三十里,你们大伯就等在那儿。”
帷帽之下,其实都算得上绝世容颜。
绿绮咬了咬牙,沉声道:“爹,即便你不说,我也晓得娘亲是谁害死的,我不走,让妹妹赶紧走。”
柯亭倔犟道:“我也不走,咱们一家人,生死在一起。”
周祝惨笑一声,颤抖着手臂指向裘浒,怒骂道:“贼子!他们二人与这事儿何干?我都求你饶了他们了,为何还要如此?”
裘浒冷笑一声,随手将那两个马夫脖子扭断,随口道:“王爷何必呢?当了婊子又想立牌坊?你敢说拉着他们二人时,不是想着让他们跟我拼命,你好带着二位姑娘逃命?”
周祝浑身颤抖,因为他最早的确是这么想的。
绿绮紧紧抿着嘴唇,大声说道:“我与你去成夏京城,放过我爹爹。”
裘浒嗤笑道:“绿绮姑娘真当自个儿脸蛋儿好些,我们陛下就能为了你们兄妹误国?实话告诉你们,今日之后,天下自会盛传,祝王在成夏担任质子三十年,回乡时,却被樵国皇帝暗杀于路上,祝王遗孤恳求我大夏,平樵国,报杀父之仇。”
周祝惨笑一声,扭头伸手抓住两个女儿的手,苦笑道:“为父无能,不过能活着就好了。”
裘浒微微一笑,眯眼道:“遗言交代完了?那就上路吧。”
话音刚落,远处几声轻咳,有个身穿灰色棉衣的年轻人,从雪堆之中爬了出来,掸了掸身上雪,抬头看向那裘浒,叹气道:“萍水相逢的,下手咋个这么狠?”
裘浒眯起眼睛,沉声道:“这都不死?”
然后又是跃起一拳,狠狠砸在刘清身上。
后者淡然一笑,咧嘴道:“好像力道差了些,打人不是这么打的。”
结果那裘浒又是接连十数拳,连姬秊都看不下去了,站起来说道:“主公,别玩儿了,后边还有追兵呢。”
刘清哦了一声,抬腿就是一脚,那裘浒当即倒飞数十丈,狠狠撞在一颗松树,大片雪花当即将其掩盖。
老路眨了眨眼睛,“你们俩?一直装蒜呢?”
刘清笑道:“路老伯驾车技术极好,我当真安稳睡了一觉。”
周祝眼神复杂,没有半点儿从死里逃生的喜悦。
反观那两位姑娘,则是直愣愣看向那个穿着灰色棉衣,看似不修边幅的年轻人。
真乃神人也。
瞬身去到树下,一把揪出裘浒,刘清瞧着手中半死不活的家伙,叹气道:“谁给你的胆子?一个山河境就这么虎?你让我这归元武夫如何是好?觉得我打肿脸充胖子?我可是与你请教过拳术。”
猛地转头,刘清沉声道:“住手,我来。”
随手将裘浒再次推入雪中,看着轻描淡写,其实一个山河境,估计已经半死不活了。
刘清拔下青白,看向远处,摇头道:“猫跟鹦鹉都不错,人怎么就这样?来寻死?死了你家猫谁照看?吃你两碗馄饨,便已经是提醒过你了,何必如此?我与成夏无冤无仇,所以是秦国还是殊乌国?”
有个中年人瞬身来此,手握一柄玄铁棍。
那人开口道:“别无他意,只是想告诉刘山主,冶卢国的事儿,最好是别管了。”
刘清嗤笑道:“所以那老东西,明明是是勾结越国,实际上是背靠你们成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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