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处,几个被剥了裤子的匪徒被高高倒挂而起,藤鞭精准无误地刮破他们的皮肉,个个叫得惨不忍闻。
鞭打人的是个彪形大汉,不止下手重,话更狠“休要狡辩今夜不说出你们袖罗教暗桩所在,老子本大侠就把你们抽成肥豚炖了吃”
那几人鬼哭狼嚎“大侠、军爷饶命,小的们真、真是受人之托扮成袖罗教去、去闹哎哟,军爷明鉴呐”
这位人高马大的“义士”自不是别人,是欧阳登,他拿带刺的藤子将人屁股抽烂,悍得连衙役们都没眼看,只是谁也不敢惹他,只得对边上那位容貌相对斯文的青年道“多、多谢二位义士,这几名嫌犯我们需带回衙门细审,若是将人打坏”
席芳唤了一声“师兄”,欧阳登方才住手。席芳道“几位官爷实在抱歉,我这位师兄最恨邪魔外道,今夜本投栈于附近的龙福客栈,听闻有妖道生事,唯恐他们伤及无辜这才忍不住出手”
衙役头子道“既是仗义出手,本官暂不予追究。看你二位也是从外地来的,怕是有所不知,这袖罗教乃妖道之首,手段极其残忍,去年长安城有几名贵胄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割了脑袋,大理寺都无可奈何啊。所幸这些人并非袖罗教徒,否则按你师兄这打法,回头保准要被报复。”
欧阳登差点要骂人,席芳抬袖道“多谢官爷提醒。”
下了城墙没走几步,欧阳登嫌脸上假皮难受,一把撕开露出原本的络腮胡子脸“奶奶的,憋死老子了要。想不到这几个人这么饭桶,没抽几下就招了,就这也敢扮咱们的人算了,这样也算洗脱咱们的罪名了,赶紧去和教主报个信”见席芳没搭话,偏头肘了他一下,“哎,发什么愣呐”
席芳回过神,苦笑了一下“我只是没想到,这回教主之命,欧阳左使执行得一字不差。”
“老子一向忠心”
席芳若有所思地拢拢袖“怕只怕是白忙活一场。”
“啥意思”
“你没听到那些官兵所说,世人早已将我教视作洪水猛兽,至于是否有人构陷袖罗教,根本无人在意。只怕我们做得再多,教主仍不能躲过此劫”
欧阳登不以为意“教主想试,咱们听就是了,想那么多做甚”
席芳睨了他一眼,“看出来了,欧阳左使的确忠心。”
“别的不说,就冲她一上位就给我们大家伙把灵根都修好,老子也得撑她。”欧阳登道“说实话,比起从前跟着郁教主为了攒灵力上刀山下油锅的,这位阿飞教主不过就是想嫁人而已嫁皇太孙也比那什么戈望将军有面儿不是咱顺着她就是。就算到时候错嫁了,咱随时把她带走不就好了逼得紧了,她随时撂挑子不干,那才麻烦。”
话未说完,但见前方一人火急火燎冲来,身上铃铛丁零当啷的,却不是橙心是谁听她口中直嚷着“大事不好”,欧阳登问“什么不好教主呢”
橙心急得像热
锅上的蚂蚁“姐姐她被那个哥哥带走了。”
席芳眉心一蹙“左少卿可教主不是去寻太孙殿下了么到底发生什么事”
“是啊,皇太孙不是立了个结界嘛旁人都进不去,不知道为什么姐姐就进去了,我也没法子只能等在外头,可等啊等的都没等到人,再然后我一问,他们说姐姐和左殊同从另一面出去了。”
席芳一怔“就他们俩殿下呢”
“皇太孙好像还被困在里边,之后国师府的人来了,那个牛鼻子国师说里边有成百上千的伥鬼呢。”
欧阳登闻言大惊失色“这是皇城又不是阴间,哪来那么多伥鬼”
橙心摇头“我也不晓得。他们这会儿还在为救不救太孙吵架呢,哎呀,反正现在情势危机,据说,结界一旦破裂,很可能席卷全城”
席芳“谈右使呢”
“谈姑姑奉姐姐的命去查伥鬼来源呢。哎呀,姑姑那儿有什么好操心的,她会瞬移的嘛。”橙心说到这里一拍脑袋,“哎呀糟了,今日出门时兰遇非要跟着我,我怕他耽误事就把他绑起来了,要是伥鬼肆虐不得把他吸成人干啊不行,我得带他一起出城避一避,那什么,你们先走啊不用管我。”
橙心自说自话,说完就跑,欧阳登手一伸都没捞着人“这少主也真是,到底什么时候有个定性。”摸了摸脖子,“那,既然教主都走了的话,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先撤了”
席芳仍觉得哪里不对“教主本是为殿下回来的,怎会抛下他一人离开”
“兴许是被左殊同强行带走的吧当哥哥的不想妹妹为了男人犯险,这很正常。”
席芳看着远方诡异的天色,一时拿不定主义,沉吟片刻,道“最好,要先找到谈右使。”
欧阳登干脆道“行,我放个讯。”
说罢,掷出袖罗教焰火讯,很快得到回应。
不远处,城西方向。
席芳和欧阳登皆是轻功绝佳,须臾抵达沙河桥附近。这一带瘴气极大,四下荒芜,谈灵瑟等在街口,一见他们人来便言简意赅道“就是此处。”
欧阳登挠头“什么就是此处”
谈灵瑟道“瘴气。引伥鬼入城的瘴气是沿此河道而来的,我一路追到这里,发现这里瘴气最浓,鬼气最重,却又最空。”她目光睨向眼前渺无人烟的街道,“我有理由怀疑教主所说的掌灯人就在这一带,只是对方以鬼气作为障眼的屏障,后边也许另有阵法,只是我们可能过不去。”
欧阳登不信邪步向前“怎么就过不去了我这不是过来了哎”
明明已奔入巷中的大蝙蝠,下一刻却踩了个空“哗啦”一声摔进河内,欧阳登猝不及防,在河里扑腾了半天,一游上岸就嗬了一声“这还是真是鬼打墙了,不是,老谈,你也跌河里了都不提醒一下老子”
“不,我只是朝里头放了两只雀鸟。至于人过去会如何,现在才知。”谈灵瑟平静得出结论道“此为鬼阵
,只有鬼才能入阵,活物不能。”
欧阳登一边骂娘一边拧衣裳“那咋办咱总不能为了入个阵,原地自戕成鬼吧”
谈灵瑟默默翻了个白眼。
席芳道“我试试。”
欧阳登“老谈都破不了的阵法,你试什么呃”
都没等他说完,席芳便即迈向前。欧阳登下意识回头,河面毫无动静,再望向空无一人的巷子,一脸活见鬼道“不是说活物入不了阵他这是进去了”
谈灵瑟冷眸一凝“你忘了么席芳,本就不是活人。”
雾瘴之后果然别有洞天。
原本狭窄的甬路渐行渐宽,两旁红灯笼亮起,正前方一方黑瓦楼阁立于尽处,歪斜的墙面像一片将熔的烙铁,矗立在夜道中,宛如鬼府。
感知到有外人闯入,森森的阴气化为粘腻的伥鬼,争先恐后地扑向席芳。
他长袖微拂,稳步朝前,无数根傀儡线自袖中钻出,在他周身织成一张密网,顷刻间,那些伥鬼如飞蛾扑火般被割成灰烬,半点也沾他不到。等踱到楼前,身后那一团团屡战屡败的伥鬼似还想再袭,但听楼内一个声音传出“都退下吧,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咿呀”一声,虚掩的红漆大门开启,门后走出一人。
席芳抬眼看去。
来人拂掌,口气颇有赞许之意“真不愧是鬼面郎君啊。都过了这么多年,鬼门之中依旧没人是你的对手。”
席芳拢袖道“席芳也未曾想到,祁王殿下会将鬼门挪于皇城之中。”
祁王司顾负手迈出,面色蜡黄,但神色怡然“要否上去坐一坐”
席芳眼皮略垂,是为拒绝之态。
祁王并不勉强“怎么,你开鬼市,我筑鬼门,应是井水不犯河水吧”
席芳道“鬼市是为妖所开,并未祸乱人世,但鬼门本该立于二途河畔,不该在人间。”
“噢,听明白了,鬼面郎君这是来找本王麻烦来着”
席芳“祁王殿下以袖罗教之名散播神灯业火,又放伥鬼肆虐皇城,河水已犯井水,袖罗教自不可坐视不理。”
祁王理所当然道“袖罗教乃是妖道,古来都以威名震慑,今有搅弄皇城之战绩,他日天下群魔谁不服从你们本王不过是在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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