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了眨眼,云想容起身跪在云轩的身前,抬手抱住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身上,低声道:“父亲,谢谢你。”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叫云轩微怔。
不待回神。就听云想容接着说:“父亲,当初要嫁他的是我,如今就算要离开他,那也该我自己离开,我不想父亲插手,叫人说你仗势欺人。你一世清名,我不想你为我染上污名。”
这话说得云轩心里发酸。
云想容自幼丧母,从她母亲过世后便对他一直不甚亲近,如今能这般为他着想,着实让他意外。
不过他到底是历经风雨的人,心中激荡,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拍了拍云想容的头,低声道:“好,听容儿的。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记得父亲永远支持你。”
父女俩敞开心扉聊了许久,谁也没提起在大厅等着的周牧,直等到下人来喊用膳,这才作罢。
两人一起朝着正厅去,厅里却不如他们所想那般冷清,隔得老远就听到屋里传来姜寒玉的笑声。
父女俩对视一眼,云想容落后云轩半步,一齐朝里走去。
周牧虽然一直和姜寒玉说话,但是却一直分神注意着门口的动静,看到云轩和云想容进门,第一时间便站起了身子,脸上带着笑,没有丝毫被冷落许久的不悦。
“小婿见过岳父。”周牧恭敬的行了一礼,直起身才对着云想容低声叫了声:“容儿。”
“见过老爷。”姜寒玉也赶忙起身见了一礼。
“嗯。方才有些事情耽搁了,久等了吧。”云轩脸上带着温和儒雅的浅笑,笑着道。
“倒也没等多久,岳父公事重要。”周牧笑着回应。
云轩点了点头越过他坐在凳子上。
周牧拉住云想容的手,温柔低语:“不是说回来住两日便回家么?这都三日了还不回,这是连夫君都不要了?”
他声音很小,玩笑而轻嗔,但却也被边上站着的人听了去。
姜寒玉顿时朝着云轩笑道:“老爷你看看,姑爷多紧张容儿啊,瞧他们这恩爱模样,哪有半点不好的样子,外头的话都是疯言疯语呢。”
“好了,都过来用膳吧。”云轩淡淡的扫了姜寒玉一眼,平静的眼中带着无言的压力。
哪怕这个女人嫁给了他,但是除了唯一那次意外,他从不曾和她一起过,就算她是相府的女主人,但也仅此而已。
姜寒玉消了声,默默坐下。
她明白,云轩看着和善好说话,但是能坐上丞相位置,并一坐就是多年的人,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饭后,佣人上了茶来。
“岳父,容儿回家也有数日了,小婿今日是特地过来接她回去的。”周牧方才独自一人等待的时候喝了不少茶了,这会儿看到茶就犯怵,也不去碰茶杯,笑着开口。
“容儿嫁你后三年未归,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便想着多留她几日,怎么,这就过不去了,来要人了?”云轩淡淡开口,不喜不怒。
这是将云想容三年不回娘家的过错推到周牧身上了。
周牧心里怒气,面上却并不表露,淡淡笑着,低声道:“是小婿不好,以后定当多带容儿回来走动。”
云想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在父亲的面前,倒是表现的谦和有礼了。
云轩还想说什么,云想容柔声道:“父亲,以前是女儿任性,以后必定多回来走动,这也住了三日了,府里中馈尚需我去主持,也该回去了。”
抬头看了她一眼,周牧对她的配合识趣心感满意,心里的怒火也消了些许,笑着坐在椅子上温柔的看她。
就这般看来,两人倒也算是般配。
方才一番谈话叫云轩明白了云想容的心意,要不然还真被这表面现象给骗了。
“回去好好过,容儿,记得父亲和你说过的话。走吧,我送你们出去。”云轩明白自己的女儿,看似温婉柔和,可骨子里却如自己一般倔强,她既然做了决定,便会如当初要嫁周牧那般,义无反顾。
云想容和周牧一同上了车,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
等马车渐渐走远之后,云轩这才收回目光朝里走。
“姑爷看上去挺疼想容的,老爷可以放心了。”姜寒玉跟在他的身后,笑着开口。
云轩连脚步都没停下来,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姜寒玉咬着牙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不甘。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一点都没变,对她依旧没个正眼。
另一边,马车离了相府之后,周牧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看着云想容的目光也淡了下来,眼中如同缀着冰似的,一片寒凉。
周牧目光阴冷的看着云想容,云想容却恍然未觉似的,温婉浅笑着,毫不怯弱的迎视着他的视线。
看着她眼中闪烁着的淡淡光彩,丝毫没有半点惧怕的神态,眼中看似带着笑意,实则清冷疏淡。周牧的心里更加不爽了。
他忍着脾气,到了周府之后,马车将将停稳,便扯了云想容的手往里拖。
云想容早有所料,步子虽急,倒也不乱,还抬手示意身后的楚儿不要跟上来。
一路到了芙蓉阁,周牧甩手关上门,直接将她抵在门后。
坚硬的门板硌得她后背生疼,她想肯定青了。也正因为疼,也让她越加清醒了。
目光清冷的迎视着他,嘴角依旧带着浅淡的笑意。
“云想容,你到底想怎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周牧质问,神色近乎痛心疾首!
云想容有些好笑,她以前乖巧柔顺的,替他打理好内宅一切事情,帮他不着痕迹的谋划升官之事,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如今她心不在了,他倒是紧张起来了。
“妾身不明白夫君所言何意。”云想容温和低语。
“不明白吗?外头那些风言风语就算了,你前些天和霍琛游湖是怎么回事?那总是我亲眼所见吧。你还敢躲在娘家不回来,你不是最讨厌回相府的吗?云想容,要不是你就在我身边,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假冒的,跟变了个人似的!”周牧冷着脸斥责。
云想容心里微凉,竟然这般明显吗?脸上却不动声色,一字一句道:“夫君就是这么想我的?你以为我和他游湖是为了什么?”
她脸上神色沉肃,看着周牧的目光似乎含着失望,叫周牧心里顿时一沉。
“那你说是为了什么?”周牧神色微软,手上的力道放缓不少,但脸色依旧不是很好。
云想容别过头,似乎在委屈,好半晌没有吭声。
好一会儿,云想容才幽幽开口:“他找我还不是因为我把婉娘赎来给你做妾,惹得他心生不快。故意叫我去羞辱一番。”
云想容将霍琛说的话转述了一遍,又道:“我本不想去的。但是后来想着夫君正是升迁的重要时刻,他是王爷,说不定能打探到些消息,这才硬着头皮去了,没想到”
她说到这里停住,藏在袖间的手不着痕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腰,疼得她的眼泪顿时盈在眼眶。
周牧扳正她的脸,眼中含着震惊,“竟然是因为这样吗?你,那你当时为何不与我说清楚,还还和他表现得那般亲密。”说到最后,他又有些迟疑。
云想容泪湿眼睑,微垂下眸子,眼泪顿时顺着脸庞落下。
她似乎极力压抑,声音平静中依旧有些哽咽:“还不是被你给气的,你,你竟然和青阳郡主在一起,早知道你和她我又何需自取其辱。”
周牧闻言登时一僵,原来如此!那她后来回相府不回来,想必也是在吃味了。
这样想着,心里顿时柔软了几分。
她心里还是有我的。周牧心想。
见她依旧垂着眉眼不看自己,周牧赶忙将手滑落到她腰间,将她抱在怀里,脸上再没有半点怒气,全是温柔和讨好,“夫人,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误会你,我不是个东西。”
他说着还抬手轻轻在自己脸上扇了两巴掌,“夫人消消气,你要是不满意,你打我两下。”
见云想容不理他,他抓着云想容的手往自己脸上带。
“夫君不必如此。”云想容用力抽回手,低声道。
“如今外头流言漫天,妾身深知自个儿污名满身,不敢耽误夫君,还请夫君允许我自请下堂,全我夫妻数年颜面。”她抬头看着周牧,神情清冷淡然。
周牧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你说什么?”他听错了吧!
“妾身自请下堂,请夫君成全,给妾身一纸和离书。”云想容认真道。
周牧看着她,见她脸色不像作假,心里全是不可思议。
当初是她执意要嫁他,哪怕婚后他对她心生厌恶,百般刁难,不碰她,她依旧柔顺的受着,替他打理好一切,如今,她竟然说要和离!
周牧完全不能接受。
然而云想容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依旧柔和却坚定的看着他,让周牧心里又恼又气。
“我看你是疯了,自个儿好好冷静冷静吧。”周牧心里愤怒,推开云想容,拉了门便甩袖离开。
云想容被他的力道带得摔倒在地上,他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走了。
楚儿从外头进来,看着云想容倒在地上,赶忙上前将她扶起来,担忧道:“少夫人,你没事吧。”
“没事。”云想容无所谓的说。“准备热汤,我要沐浴。”
“是。”楚儿应了一声,吩咐人抬了热水来。
等云想容褪去衣物,楚儿才发现她背上青紫的印记。
“少夫人,你受伤了。”楚儿眼圈发红,低低的说。
“无碍,一会儿弄点药酒,过个两天便没有了,左右外人也看不见。”云想容安慰道。
“是。”楚儿应了一声,小心的避开伤处给云想容搓背。
洗完澡后,云想容趴在床上让楚儿给她上药,有些昏昏欲睡。
外头有人喊了楚儿一句。
“少夫人,奴婢去一趟。”楚儿将药酒放在一边的小几上,低声说。
“嗯。”
楚儿出去的时候见云想容犯困,便吹熄了灯,留了一盏昏暗的小灯。
云想容有些昏昏欲睡,正耷拉着眼,感觉身旁似乎站了人。
“楚儿,药酒干了吧,把被子给我盖上,我困了。”云想容睡意浓浓的说。
半晌都没有传来动静,安静得好像连呼吸声都不存在,顿时心生疑惑,云想容费力撑着眼转头往边上看去。
只是一眼就叫她睡意跑了个干净,瞬间清醒,瞪大眼睛,张嘴就想尖叫。
“你若不怕被人瞧见了名誉扫地,那便叫吧。”男人站在她的床边,压低了声音开口。
嗓音低沉而喑哑,衬着那幽暗深沉的目光,冷得叫云想容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也顾不得背上伤处会不会疼,反手扯了被子将自己盖住,撑着身子坐起来,这才缓缓开口:“王爷这是擅闯民宅上瘾了,专挑人歇息的时候闯人房间?”
脸上褪去了惊讶和慌乱,她镇定得仿佛刚刚被看得半光的人不是她一般。
不过如果细看,依旧能看出她眼中极力隐藏的羞涩和恼怒。
见她这么快镇定下来,霍琛的眼中闪过淡淡的讶异,目光从已经看不到春色的她身上收回,在她床边坐下。
云想容忍着情绪,平静的看他。
“他伤了你。”霍琛平静的开口,嗓音清淡平和,听不出半点情绪。
接到她被周牧接回来的消息,他便坐不住了,等回过神来,便已经出现在了她的房中。
她昏昏欲睡的趴着,连他出现都不知道,被子盖住腰部以下的部位,上身只着肚兜,光滑的后背只有肚兜的袋子松松的系着。
让他觉得碍眼的是,她背心处的淤青,大片大片的晕染着,看着就叫他有股想要生气的暴怒。
屋内光线黯淡,云想容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想来也是面无表情吧。
“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王爷管得有些宽了。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王爷难道不知道吗?”云想容温淡的开口。
霍琛一听这话顿时眯起眼睛。
按理说确实如此,别说他一个王爷,就算是皇上也不应当管人家夫妻房中之事,可是,为何如今他看到她受伤心里烦闷,听到她说他们是夫妻,想到她会在周牧身下夜夜承欢他便觉得难受?
“王爷慢走,恕不远送。”云想容见他不说话,开口下了逐客令。
霍琛心里有事,抬眼看向云想容。伸手超她探去。
云想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呼吸凝滞,平静的目光微紧,脸上的表情险些皲裂。
这时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云想容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霍琛终于起身,悄无声息的离开。
云想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感觉浑身黏糊糊的,难受得紧。
“少夫人怎么起来了。”楚儿进来就看到云想容裹着被子坐着,忙问。
“咦,我记得关了窗的啊,怎么开起来了。”感觉丝丝凉风,楚儿走到窗边把窗户给关上了。
“楚儿,打点热水给我擦擦身子。”
楚儿有些奇怪,刚刚不是才沐浴过?
“方才做噩梦了,身上黏糊糊的不舒坦。”云想容解释道。声音依旧带着沙哑。
楚儿恍然,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出去。
她走之后,云想容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被发现什么。
只是这霍琛三天两头的晚上出现在她的房间。真是挺让人厌烦的。
上次沐浴后更衣被他瞧见,这次后背上药被他瞧见,真是
云想容脸上升起一抹红润。
转眼就是两日过去,因为那天晚上的不欢而散,周牧有意避开云想容,两人自那日之后便没有再见过了。
这日,云想容处理了府中的杂事,便带着楚儿出了门。
到了人来人往街上,云想容带着楚儿下了马车,闲逛。
云想容今天是想看看扶风把铺子经营得怎么样了。
她带着楚儿钻进了一间叫云衣阁的成衣铺里。
铺子装修得很别致,处处透着大气,店里的成长也是各式各样的,不管是样式还是花色都有,店里的女客不少,都在挑着自己喜欢的,看着生意不错。
云想容收回打量的目光,信步走到一件衣服前,伸手感受衣服的触感和做工。
心里暗自满意。云想容嘴脸勾着,笑容浅浅。
“这位夫人,若是喜欢可以试穿下的。”有脆生生的女声在身边响起。
云想容抬眼看去,是个小姑娘,看上去也就十二三的样子,出落得很标致。
“你们店子里用女工?”云想容笑问。
如今对女子虽然并不苛刻,但是一般女工也是做些浆洗衣服,后厨洗碗之类的,不用抛头露面的活计,铺子里用女工还是少的。
“是的夫人,二东家说是铺子里卖的都是夫人小姐的成衣,用女工方便,另一个铺子里卖的都是男子的衣物,用的都是男工。”
“是么,这衣服怎么卖?”云想容心里赞叹扶风的经商头脑,一边笑问。
“夫人眼光真好。”小姑娘先是恭维了一声,然后开始说衣服的好处。
云想容笑听着,好一会儿才问:“对了,你方才说二东家,你们还有大东家吗?”
“有的。二东家说大东家忙,没时间来铺子里,铺子便由他管着,但依旧是大东家的。”没有丝毫不耐,依旧恭敬的回应。
“好,知道了,我再看看。”云想容说着携了楚儿转身朝外走,该看的也看了,该了解的也了解了,没必要多做停留。
然而她刚走到门口,便险些和门外的人撞上,抬头看去,微微眯了眯眼,心里有些无奈。
怎么这个时候撞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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