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倚窗,独自顷酒,他只能无奈的笑笑,心里知道是后宫里的那些人做的手脚,可他有什么办法,他那一支血脉没落了,君上赏识他,却又提防着他。
纵使是赐婚,也是将一个异族少女,赐为妾。作为娄乙的神女,一渚不应该屈居于妾。
另一边的一渚,确确实实不知晓着妻妾的差别。
她在想娄乙,想着不知何时才能回去的家,今日她收到了赐婚的消息,却并不懂男女之事,她只觉得将军对自己是好的,日子若一直那么过下去,其实她也满足。
这么些日子来,高铭一直都很关照自己,亲自带着自己熟悉这里的风土人情,而自己也在不知不觉的关心着高铭的生活,一渚不明白这是种什么感觉,但就是让自己很舒服,很快乐。
而高铭,夜晚与常汝会面,终是决定了,就在成亲当晚动手,届时人多繁乱,行事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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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妾礼当日
一渚换了身常服,蹲坐在大厅偏厅的角落,强忍着眼泪望向门口,她翻不出去府墙,打算伺机从正门逃走。
她方才得到三一的消息,将军从常汝那知道了自己的事,二人已经决定动手今夜夺走自己的力量。
她脑海里浮现出那日的逃亡,屠刀架在自己脖间的绝望,用力擦拭自己的眼睛,不让眼泪滴下来,强憋着自己的哽咽。
她第一次那么难受,比族人追逐她更为心痛,她的信任被撕碎,被践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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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的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熟悉的声音传过来。作为高铭的死对头,高铭纳妾,南祁自然是要过来看看的。
南祁知道将军要纳的妾就是眼下的一渚姑娘,冷艳的很的女人,但他不明白为何一渚如今眼眶红成这样蹲坐在偏厅。
“不想嫁?”他不知道说什么,但总觉得现在这个状况自己也不能走开。
“带我走。”一渚终于说话。
一渚心里清楚,作为承慕侯,南祁有能力把自己安全的带出去,虽然她不相信南祁,但去到南祁那,至少可以再作打算,也总比在这人人虎视眈眈的将军府强。
南祁沉默了一下,眼神变得捉摸不透。
“阿信,先带她回府。”
南祁对身旁的侍卫说了一句,又转过头来,对一渚说,“这里我会安排好的。”
阿信向一渚比划了个请的手势,悄悄带着一渚向外走去,南祁则带着其他人光明正大进了将军府。
去侯府的马车上,阿信一直忍不住打量眼前的一渚姑娘,那日在将军府,他也是见到了一渚的,这姑娘皮子生的好看,冷的惊心动魄,不想今天竟然就这么从将军府上逃走了。一渚没有理会阿信的目光,她闭着眼,强忍自己的慌乱与悲切。
后来听说,南祁找了个侍女替嫁,三一在婚宴结束之后被南祁悄悄带回了侯府。
自此,一渚暂留在侯府,性情大变,沉默寡言,闭不出户,她在谋划自己的出路,她知道以南祁的手段,迟早也会知道自己血脉的事。
先发制人,以动制动。
可一切自从她与承慕侯相遇那一夜开始,就并非她这样一个不善于心计的女子所能改变的。
一渚在日后,终究明白了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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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一渚就在侯府呆了将近一年。
这一年里,常汝成为了高铭的幕僚,他们没有放弃寻找一渚,前前后后也来过侯府探过许多次口风,都被南祁拦住了。
刚入侯府的那些日子里,一渚一直是闭门不出,南祁每次来问候一渚的状况,一渚都让三一将人拦住,她过着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
约是入侯府一个月后,南祁闯入了一渚的院子。
一渚清晰记得那日,她靠在窗前,闭目沉思,三一的叫喊声传来,她缓缓转头看向院子,看到的是那个高大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一渚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从前那么有力。
南祁走过来,站到她面前,冷漠的看着她,说:“姑娘这是想熬死自己?”
三一站在门口不敢出声,南祁挥了挥手,阿信带着三一便离开了,偌大一片地只剩下一渚与南祁。
一渚清瘦了许多,整个人像是被包裹在衣裙里,眉眼间流露出疲态。
“你若想走,就趁早死了心吧。”南祁仿佛看穿了一渚的心思。
“若是高铭与我一同找你,哪怕你再逃到其他地方,也会被捉回来。”他低头看着眼前颓败的女子。
一渚这几日已经想过了这个问题,她有些手足无措,甚至想过找一个乡野隐居,可即便如此,怕是也是会被他们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发现的吧。
“你是来打击我,还是来嘲笑我。”她自嘲似的说。
“一渚。”
南祁神色变了变:“我见过你身上的双生龙纹。”
南祁用手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一处位置,一渚身上同样的位置,便是双生龙纹。
“我知道你的灵脉,也知道高铭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南祁波澜不惊的说出这些话,就像是吐露最家常普通的话一般。
一渚的眼里闪过光芒,她抬起头,盯着南祁,呈现出不可思议的状态。
“你……”她心跳的很快,不由自主的加大呼吸的速率,“你也要杀我吗。”
南祁笑了笑,高傲的回应:“这样破败的山河,我不需要。”
他停了停,声音低了一些:“我留下你,一来你是我的一个筹码,二来也可以断了高铭那些人的念头。姑娘,我若要杀你,你根本不会活着知道任何消息。”
他目光如炬,紧紧对着一渚,看着这个小姑娘从紧张到无助,再是一脸绝望与了然的样子。
沉默许久,一渚嘲笑着叹了口气,说道:“也罢了,我是逃不走了,能死在不熟的人手下,总比至亲下手要好受些……”
“那侯爷,今日的话我记下了,您可以走了。”她毫不客气,抛下这句话,站起身向里屋走去,不想再理会南祁。
南祁却久久停在院子里,等到阿信回来找他才离开。
那日之后,一渚不再浑浑噩噩,将侯府当作将军府与娄乙族那般生活。
机缘无限,一年之后,一渚却和南祁相爱了。
不知是从何开始,或许是将军府那惊鸿一眼,便奠定了他们的未来。从那一日侯爷醉酒,淋雨跑到一渚院子里,赶走所有侍卫,最后一渚冒雨送他回房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突然变了味,开始向情爱不可阻拦的发展。
孤傲才子,冷艳佳人,话本里喜欢这样的桥段。
南祁没有家人,无需多少斟酌,便决定与一渚成婚,娶一渚为正妻。
一渚不再是当年将军府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她定下了自己的心意,但她在害怕,担心高铭与常汝发现她的踪影。
婚期临近,一日三一外出采买,却不料撞见了刚从酒楼出来的将军,她未发现将军跟着自己,看着自己入了承慕侯府的门。
高铭从同僚那得知了承慕侯娶妻的消息,本想着不参与进来,这下子却有十足的心思想进入侯府探探究竟。
婚宴当日,高铭确信,自己确确实实见到了一渚。红颜含笑,被盖头遮住,送入承慕侯的喜堂。他的心一阵刺痛,落魄回府,所有神态被常汝收入眼底。
那日之后,朝堂上承慕侯与高将军的矛盾愈发激烈,直至半年后,高铭奉军令出征,一反常态向君上请求与承慕侯一同征战,美名其曰承慕侯最初的侯位也是在战场上立下的,战事吃紧,他需要承慕侯的帮助。
南祁自知此行凶险,临行前嘱托三一千万看住了一渚,特别嘱咐她,常汝未在此次出征的名单中。
一渚第一次见南祁披上战甲,骁勇不输高铭,她亲自送南祁出城门,第一次知道为血亲之外的人流下的泪是什么滋味。
果不其然,常汝在二人走远后,传来了书信,直言在城外一处荒山约见一渚。
一渚本不想理会,但她看到了一言的信物。
“姐姐…”
她顾不得一切,悔恨与期许支配着自己赶赴常汝约见自己的地方。
“阿姐!”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崖上,向那影子奔去。
“阿姐!你随我走!”一渚拉起一言的手,却被一言挣开。
“阿渚…”还是一渚熟悉的声音,一言的语气有些颤抖,随着这声叫唤,一言却是后退了几步。
“阿姐?我们快走。”一渚又试图拉起一言的手。
“一渚,”一言的声音让一渚陌生,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我们……灭族了…”
一言低下了头,眼泪滴落在土地上,久久消散不去。
“阿姐……”一渚松开了一言的手,“怎么……可能……”
“是真的!”一言的声音大了些,“若是没有常汝在,我也早就死了…”
一言回想起那些场景,仍旧心有余悸,下意识回避着一渚。
“怎么可能……常汝!常汝呢?阿姐你不要接触他!常汝就是娄乙的叛徒!”一渚不再试着抓一言的手,而是盯着一言的眼睛,无比熟悉的温柔的双眼。
“你不要说了……”一言冷冷的看着一渚,“就是因为我放走了你……我没有继承灵脉……我没有能力守护娄乙……”
一言抓住一渚,继续说:“阿渚…是我!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放走了你……原本不会这样的……父亲母亲……所有的人都来求我,可我没有力量……我没有力量……他们到最后还在守护我!我亲眼看着他们为了我牺牲!”
一言的哭腔越发强烈,整个面部通红,一渚听着阿姐的话,说不出话来。
“本来只要牺牲了你就好了……只要你就好了……我为什么要救你啊……”
此时,军队
南祁和高铭没有争吵,他们难得和谐的在一起论事,而原因就是南祁接到线人来报,常汝带着一个极其似夫人的女人来到了军队驻扎地附近的荒山。
南祁心知经过这么久,高铭认清自己想法了的,才在这段时间疏离常汝,如今常汝出现,他们都不敢保证一渚的安全。
刚才线人来报,一渚去找了那座荒山。
他们知道常汝的心思,当即找了个理由策马向荒山驰去。
荒山
躲在暗处的常汝看到高铭与南祁一同而来,当下慌了心神,准备进行最后的保底计划。
常汝握紧事先准备的弓箭,时机正好,瞄准一言就射了出去。
“啊—”一渚只见阿姐身后突然射出一支弓箭,正中姐姐心房,一言倒地,推着一渚向崖边坠去。
南祁与高铭只见一渚向崖下坠去,来不及奔向一渚,飘渺的身影直直向深渊坠去。
“阿渚!”
“高铭你派人找常汝!”南祁大喊一声,骑上马寻找通往崖下的路。
常汝却早早往崖下冲去。
一渚坠落崖底,受到灵脉保护,伤的惨重却不足以丧命。她难以支撑自己爬起来,远远的看见一个人影跑过来。
常汝手中执刀,一脸狰狞。
“一渚姑娘,你终究是要认命啊……”常汝握着刀,却不急着下手。
一渚看着他,未曾害怕,却觉得那么可笑。
“你……你要取我的血了吗……”一渚笑出声来,凄惨却有力。
“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好笑的。”常汝蹲在一渚身前,看着她不能动弹的模样。
“我笑你无知……”方才姐姐的话没有说完,她却是听懂了意思的,“你苦心经营,想要我的血获得灵脉……可你不知……灵脉只有我的亲生同胞……才能继承……”
一渚笑的更大声了。
“小姑娘,死到临头,你还要骗我。”
“谁骗你……你当为何……灵脉继承都是……双生子……”一渚的嘴角渗出血来,此景宛如泼墨重彩画卷。
“你骗我。”常汝的眼神狠辣起来,急匆匆从怀里抽出一块绢布,细细查看内容,而后他好像看到了什么,狠狠将绢布丢在地上。
“你们这些骗子!”一渚能感到常汝身上的暴怒。常汝来回踱步,疯癫大声叫唤撒火。
“都是你都是你!”他似乎将一切罪责推到了一渚身上,拿起腰间的酒壶,打开淋在一渚身上,“去死吧,去给你亲爱的姐姐和族人陪葬吧。”
常汝扔下一个火折子,纵身离去。
一渚无法动弹,感到炙热的火焰吞噬自己的身体,火热的像能灼烧世间一片的黑暗。
她闭着眼,没有哭,脑海里回忆着许许多多的人和事。儿时和姐姐在水塘边的追逐打闹,面对族人时的假正经,都让她嘴角不经向上。
南祁啊,这位大名鼎鼎的承慕侯,平时束发冷漠,可她记得,私下里南祁散下发来,发丝耷拉在松散的白色里衣上,眼神慵懒,喜欢让她靠在怀里……
三一,是她忠心耿耿的侍女,也是她真挚的朋友……
很不舍啊,一切都不想离开啊……
待到南祁赶到时,看见火光里散出零星点点银色的光芒,融化在空气里,火光灭去,地上只有一点朱红。
“阿渚……”他走进,拾起,是一块血红类似玛瑙的奇石,是白矖遗骨混合了一渚骨血的,一渚唯一存在过的痕迹。
他小心收起了这枚石头,找到了最好的工匠,打造了一枚平安扣。
回城后,承慕侯不问世事,修筑陵墓,以玛瑙扣为匙。
承慕侯夫人去世三年后,承慕侯南祁,以身祭天,魂魄离散,殉情。
玛瑙扣流落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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