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桢立刻起身,将灵儿和盲婆婆护在身后,警惕看着来人。那人年纪轻轻,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不清面容。
那人似是受了挺重的伤,倒在地上一时半刻起不了身。维桢正欲上前查看,几名越兵就鱼贯而入。
“抓住他!再敢逃跑,给我就地杖毙!”门外站着的一人,被屋内的士兵挡住,维桢看不到他模样,只听他凶神恶煞地发号施令,应是这队士兵的头目。
倒在地上的少年被两个士兵强行架起来,垂头耷脑地被拖了出去。灵儿在维桢身后轻声唤了声“小姐”,维桢死命握紧双拳,却还是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吱声。
此等恃强凌弱的恶行,若是在平常,维桢定不会坐视不理。但此次却不同,对方是越兵,换句话说,极有可能是石买的人。石买此人嫉贤妒能,在大王面前处处针对范蠡,范蠡却始终避其锋芒,从未与其起过纷争。她很清楚范蠡绝非忍辱偷生之人,他自有他打算。因此,她也不会出面与石买的人起冲突,若是稍有不慎,怕是会给范蠡惹了麻烦。
一众士兵拖着奄奄一息的少年出了门,维桢紧紧皱着眉,感觉到右手被人握住,回头看到盲婆婆关切的眼神。盲婆婆担忧地看她,轻轻摇摇头。
维桢长舒了口气,勉强笑笑,轻声道,“放心,我不会乱来。”
“都带走!”门外的官兵再次喝道。维桢再次抬眼去看,一群士兵分别拖拽着几名年轻人从门前经过,人头攒动间,那官兵的侧脸在人群缝隙间一闪而过。正午阳光下,左脸上一道伤疤狰狞骇人。
“小姐!”
维桢不及多想,几步追了出去,留下灵儿叫了一声,却没来得及捉住她衣角。
那人面上的伤疤,维桢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十年前的那个夜晚,火光与血光映得天地间一片猩红。就是这人,大声命令手下一次一次举起长刀,将平日里安分守己的邻里一个一个杀死。而阿爹,就是死在这人的刀下。
原以为十年过去,物换星移,再找不到这罪不可赦的人!怎料今日就偏偏被她遇见!莫不是阿爹、朱大婶他们的冥冥指引?
维桢在一群士兵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脚步轻盈,心却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维桢目光死死盯着仇人,片刻也不敢放松。维桢看他颐指气使地对着手下士兵吆五喝六,看着他挥着手中长刀,向着毫无还手之力的百姓不住比划,那不可一世的模样,同十年前记忆中那张丑陋至极的嘴脸重叠在一起,毫无二致。
这人一如十年前的穷凶极恶,但她却已不是十年前的五岁女孩,只懂害怕只懂趴在小哥哥怀里哭。既然上天让她遇到仇人,她便不会再次放过他。
但维桢跟了一路,这人始终不曾独处,周围围着一群士兵不说,还有十来个抓来的百姓。维桢心知并无十足的把握,便只好继续跟着。
维桢跟着他们一路来到军营,其时日薄西山,军营中炊烟正起。一行人推推搡搡地进了军营,维桢躲进了不远处的山林。
维桢四处望望眼下形势,要闯入军营定是不可能的。军营四周筑有一人高的栅栏,外面还有士兵往来巡视。每五人一小队,彼此相向而来,任何风吹草动恐怕都逃不过他们双眼。
维桢不自觉咬了咬下唇,杀父之仇不能不报。可也不能在外面死等,且不说那人何时才会再出来,就算真被她等到了,若他又如今日,成群结队出行,她也一样无计可施。
维桢一边思度着,一边在林中走着,直到走到军营后方,闻见阵阵饭菜香气,又见里面炊烟袅袅,便知此处是军营后厨。正想着该如何是好,就觉脚底一滑,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才看清脚下踩上一堆烂菜叶,再往前看,成堆成堆的菜根烂叶堆在树下。
维桢大眼睛转了转,转身在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后藏好,看来,不能硬闯,就只能混进去了。
未过一会儿,一处栅栏门被打开,一个厨子模样的年轻人推着手推车走了出来,车上架着一只大木桶,看来颇有些分量。
厨子将木桶向着维桢藏身之所推了过来,在距离维桢几步远处停下,将一大桶菜根菜叶倒在地上,而后架起木桶就往回走。没走出几步,正进一处树影之中,维桢趁机绕到他身后,抬手作掌,一掌重重击在他后颈。
厨子登时瘫倒在地,维桢手脚利索,除了他外衫裹在自己身上,摘了他的发带将束成发髻。将他拖去一边,重新推上小车,向军营走去。
维桢弓腰低头,来到守门士兵面前。若是只有这士兵一人,维桢自是不将他放在眼里,哪怕他是七尺硬汉,她也自有办法应付。但就在几步之外,还有一队士兵在巡视,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难免打草惊蛇。
车轮子声音骨碌碌地轻响,维桢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坦荡自然。眼看就要进入那栅栏门了,身边的士兵忽然喝道,“站住!”不远处巡视的一队士兵也往这边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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