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太太笑道:“这是给你添妆的,你仔细收好了,将来你出嫁时,拿来做头面,是极体面的。这是我当年出嫁时,家里陪嫁的一套首饰,因我不喜欢上头镶的红宝石,除了年轻时去别人家中饮宴时戴过几回,就一直锁在箱子里。我想你将来出去嫁人了,身份也是平民,不好打扮的太招摇,但婚礼上就不打紧。这个你权当私房收着吧,也算是留个念想。你出嫁时。我是不能去喝喜酒的,只能先送贺礼。”
春瑛拿不准她是不是察觉到什么,只能笑道:“奴婢多谢老太太赏赐,只是……这实在太贵重了。”
二老太太摆摆手:“这算什么?我的东西多着呢,若不是你这丫头,只怕我早就不在了,这些东西也就没了用处,赏你一点,又算得了什么?你只管收着!”
春瑛当然不会傻到把好东西往外推,便笑着谢过赏,然后重新锁上柜门,把匣子挟在腋下,扶着二老太太回房歇息了。她回自己房间把首饰放好时,远远瞧见良姐在走廊拐角处探头探脑的,似乎在看自己,正想问对方有什么事,良姐却忽然调头跑了,看得她莫名其妙。
二老爷李彦在前几天的动乱中勤王有功,皇帝先前对他的几分猜忌之心仿佛完全消失了,没几天便升了他做兵部尚书,命他重整京城防务,尤其是要把军中不安定的份子都清除掉。现在恪王与梁太师都被押入天牢,等候处置,他们的家眷也控制住了,皇帝只需要把他们的当与处置干净就好,只是太后娘家这回没有直接参与叛乱,目前仍然苟延残喘,还为身陷囹圄的骨肉与姻亲求情,又担心接下来会轮到自己家倒霉,正在拼命寻找出路。朝上一片乱哄哄的,京中的官宦权贵人家都人人自危。
在这片混乱中,二老爷李彦反而淡定了,还未出正月,他已经开始忙碌于公事,家中的重担便全数落在二太太卓氏身上,但她却欣然接受,一点都不抱怨,心情还非常好,连喜鹊前来请安,她都赏了个真心的笑脸。
二老太太的心情也非常好,儿子升了官,圣眷无碍,孙子得了师长的夸奖,近日学问又有长进了,还提出要拜一位武技方面的名师,将来像父亲一样文武双全;儿媳把家管的妥妥当当,完全不用她操心,还送了一份名单来,上头都是直接或间接表示了联姻意愿的人家,其中不少都是她平日看好的,可见孙儿孙女的婚事有望了。心情一好,她出手便大方起来,喜鹊来请安,她想起对方平日的殷勤小心,也赏了一套首饰,只是不如春瑛那套,是银鎏金的。
这个情形看在院中的丫头婆子眼中,便有了各自的想法。
进了二月,才过了二月二的龙抬头,路家夫妻的文书便下来了。衙门见是新任兵部尚书家的事,效率很高,东府的管家才上门,文书第二天一早便送到了府里。路家夫妻下午得了消息,立刻赶过来领了,其中磕头谢恩四处应酬的自不用提,路妈妈特地孝敬了二门上每人五钱银子,要见女儿一面。二门上的人听说是春瑛的,便立刻来报。
春瑛当即便把手里的活交付给秋雁,跑到二门上,抱着母亲,鼻头一酸,便红着眼圈问:“可是得了?”路妈妈却顾不得回答,只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了女儿一番,才念佛道:“幸好平安无事,阿弥陀佛,我们在外城一听到消息,都吓死了,生怕你有个好歹!”
还是路有贵知道女儿心急,笑道:“已经得了,方才去磕了头。等跟你说完话,我们便要回家了。”春瑛吸吸鼻子,笑道:“那就好,以后我就不怕会连累你们了……那天晚上是很惊险,不过我平安活下来了。爹和娘也不必再担心。想想以后,想想咱们的新家,好日子还长着呢!”
路妈妈扁扁嘴:“那也要人在才行!我真是怕了,方才去看老街坊,都吓坏了呢,听说又是刀又是枪。还放火,那都是什么人哪?为啥放着满城的达官贵人不管,偏偏到这府里来?!”
这种事一时怎么说得清楚?春瑛正为难,还是路有贵替她解了围:“好了好了,闺女还有差事在身呢,快把话说明白了,好让她回去当差。”接着叫女儿到角落里,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我前后买了六处宅子,如今把其中一个两进的大宅收了回来,重新粉刷整修过,下在打家具,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其余五处,我打算收回三处,剩下的,给你姐姐一处,给廉哥儿留一处,也是多谢你姐夫几年来的辛苦。”
春瑛点头道:“这也是应该的。爹照自己的意思去办吧。”
“去了两处房产,我们家的进项就少了,我想着还是要买些田地,方是正道。只是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哪里有好田产,只能慢慢看了。”
春瑛忙道:“前些天京中有动乱,城里好些大户人家都遭了殃,应该有不少人家会将田产发卖的,官卖的也有,爹可以去打听打听,看一般人家能不能买。里头说不定有不少好地,若是价钱不贵,买下来也行。”
路有贵皱皱眉:“这倒罢了,只是那好地早有人看中了,哪里轮得到我们?”又道:“我们手头上的银子不多了,我想着,将来总不能只靠赁房子过活,要不要做点生意?我最熟的就是布料,若是开小布店,货源是不愁的,只是店面不好找。”
春瑛想了想:“爹,这些事都急不得,只能细细留意。开店做生意不比过去给人做中介,店面和进货要花的银子,不是几百两能解决的,咱们一定要多用点心。这里说话不方便,过不了多久,我应该可以回家,到时候咱们再仔细商量吧?”
路有贵低头一想:“也好。”
旁边路妈妈不耐烦了:“说这些做什么?!闰女的房子要怎么收拾,还没问呢!”
春瑛笑道:“娘,房子你们看着收拾就好,只要整洁大方,别弄多花哨的东西就行。”
路妈妈眼珠子一转,笑了:“得,沿秘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么?咱们也侍候了小姐这么多年,一间像样的闰房还是会收拾的!”
春瑛愣了愣,笑了,一家人又说了几名话,路家夫妻便要走了。春瑛送别了父母,一路走回松頣院,只觉得心情十分轻快。
到了院门附近,又是那个拐角处,几个丫头聚在那里说话,其中为首的就是良姐。春瑛没放在心上,正要走过去,便听到其中一个小丫头在惊叫:“不会吧?!春瑛姐姐怎么会做姨娘?!”顿时僵住了。
良姐慢条斯理地道:“怎么不会?这是锦羽姐姐说的,那天老太太赏了春瑛一盒首饰,昨儿也赏了喜姨娘一盒,两人得的东西是一模一样的盒子装着的。喜姨娘的东西,我也亲眼瞧过了,是银镏金镶了桃红宝石的头面,听她说,是老太太年轻里打的,本来打算赏给老太爷的姨娘,只是那姨娘没了,东西才留了下来,可精致了。你说,老太太赏一样的东西给春瑛,难道不是有那个意思?!”
另一个小丫头若有所思:“说来那天青鸾姐姐来时,也曾取笑春瑛姐姐,说她能嫁大户人家,比先前出嫁的几位姐姐都强呢,那些姐姐当中也有嫁给外头人家的,比她们还强,还是大户,还能有谁?当时青鸾姐姐就提到老爷,我还当听错了呢!”
良姐撇撇嘴:“虽说我与春瑛是一块儿进府的,但她讨老太太的喜欢,嘴又甜,如今立了大功劳,府里人人都说主人必会抬举她的,就算老爷真个收了房,也不奇怪。只是从今以后,她越发高高在上了,咱们拍马都比不上!”
先前那小丫头却不赞成:“比这个做什么?我觉得春瑛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做姨娘有什么好?还是嫁人做正头夫妻强!”
春瑛暗暗点头,看来自己的教育还是挺成功的,那个良姐,因为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自己不好意思去教导她什么,没想到她会这么想,便站在原地,重重咳了一声,吓得那群丫头慌忙回头。良姐苍白着脸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其他人慌乱过后,齐齐行礼喊“见过春瑛姐姐”。春瑛淡淡地点了点关,道:“闲了练针线活去,别在这里乱嚼舌头。”众人呼啦一声散了,连良姐也心虚地跑掉。
春瑛冷笑了一声,走了两步,忽然顿住,脑中有了个想法。
她飞快地跑回院中,抓过秋雁与百灵,到了僻静处,便问:“近日是不是有我的传言?说我要做什么姨娘的?!”
秋雁吃了一惊:“什么?!”百灵倒有些不好意思:“有是有,那都是别人瞎传的,你别放在心上。”
“也没多少人这么说,不过是几个丫头婆子,见你得了老太太和太太的青眼,便在那里眼红罢了。”百灵道,“那日我听到锦羽跟良姐这么说,其实她说你的酸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什么做姨娘的怪论,一听就知道是假的,你也不必去理她,闹得不象了,老太太自会收拾。”
春瑛笑了笑,拿话岔开了,悄悄去打听,发现松頣院中果然有这样的传闻,府中跟本院丫头婆子来往比较多的人也有所耳闻,但信的人不多。她微微一笑,知道机会来了。
她寻了个机会,准备了擦有生姜水的手帕,跑去见二太太卓氏,红着眼睛流着泪,将流言内容夸张了几分,然后哭道:“奴婢万没有这样的妄想,请太太明察啊!”
卓氏听得目瞪口呆,继而气愤:“是哪个在乱嚼舌头?!我每天忙这一堆事,就够乱的了,还给我不消停!”又问凤鸣:“喜鹊最近在干什么?还是天天往老太太院里跑?!”
不等凤鸣回答,春瑛便哽咽道:“太太,奴婢自知必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才引来这样的谣言。太太也知道,奴婢是定了亲事的,虽说未婚夫如今不在京中,但备嫁妆也要不少时间,请太太开恩,早日放了奴婢出府吧!”
机会来了,就要把握住。春瑛现在非常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是先前,虽然她是一等大丫头,又立过一点不大不小的功劳,在主人家眼中还算有体面,但若她大喇喇地向他们要求脱籍,自然是得不了好。搞不好他们一生气,人不肯放,差事也要黄了,过些日子胡乱配个小厮,就丢开了手。就算是她立下“救主”功劳的现在,没有惨到那个地步,主人家的心里总会留着一根刺,时时牢记身边有个一门心思要走人的丫头。
但现在提出这个要求,却是正好。既然有了做姨娘的流言,为保名声清白,也是为了向二太太卓氏表明态度,要求出府,以示坚决不给女主人添堵的意思。以卓氏的为人,多半是会答应的,哪怕一时不答应,也不会怪罪她,她以后再求几回,事情就成了。等到将来她出去后,跟这东府的人断了来往,卓氏也不会太生气,毕竟她顶着一个“避嫌”的招牌。
果然,春瑛才说出这番话,卓氏脸色就变了,忙道:“你千万别多心,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老太太那里还要你主持,说什么出府的话?快打住了!”
春瑛只是含苦求:“奴婢年纪也大了,比不得年轻的女孩子们机灵,性子又沉闷,不会讨人喜欢,还是早日离了这府,把位置让给更好的丫头是正经。若太太觉得奴婢平日服侍得不算太糟,便当疼我了,还请太太早些放了我吧!”
卓氏劝了几句,见她还是不肯松口,叹气道:“你如今想左了,只怕一时转不过弯来,你且先回去,歇两日,家去看看也成,再有人嚼你舌头,我自会为你做主!”
春瑛却道:“太太虽是好意,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这种东西,无论人们如何去禁止,总是堵不住的。说不定上面越是要禁止,底下人越发转得欢了。奴婢虽是家生女儿,出身卑下,却也是正经人家孩子,从前跟在霍家表小姐身边,也读过几本书,知道礼仪廉耻。如今被人传这样难听的话,哪怕自己再清白,也挡不住别人看轻了自己。奴婢是定了亲的
人,万没有眼白白地看着自己的名声被毁的道理!”
卓氏无奈了,只好吩咐青鸾:“你快扶了她回去,好生劝慰几句。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不会叫你受委屈就是了。”青鸾一个激灵,从发呆中醒过神来,忙忙应了。
春瑛揣度着火候为宜太猛,便抽抽答答地由着青鸾拉着自己走了。到了僻静处,青鸾才压低了声音道:“我的姑奶奶,你怎么忽然跑来说这件事了?听到这种流言,你悄悄儿来跟我说,我自会替你料理了,那里就到走人的地步了?!叫人听了追问起来,知道你是因为别人说你要当老爷的妾才走的,你的名声也要受累的!”
春瑛擦干泪水,淡淡地道:“你能用什么法子料理?难道我不能么?只是别人不当众传,私底下传,也够让人恶心的了。再说,太太如此精明,这府里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叫她听见了,难免要多心。我何苦叫太太疑了我?倒不如早早表明决心,离了这里干净!我人都走了,谁还无聊地说我闲话?自有更好的话题由她们议论去!”
青鸾叹了口气,恶恨恨地道:“这种事再没别人,定是翠翎锦羽她两个惹出来的,只怕是喜鹊也脱不了干系!她们见老太太、太太抬举你,心里便生了妒意,非要传你的坏话,败坏了你的名声才甘心,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春瑛干笑道:“怎么又拉上翠翎了?又跟喜姨娘有什么关系?我倒没听说她们也这么议论我来着。喜姨娘在老太太面前说话还是很小心的,也常说太太的好话。况且这件事于她也没什么好处,翠翎就不更沾边了,你别多心。”
青鸾撇撇嘴:“你别光顾着替她们说好话,翠翎在四少爷跟前服侍,且不论她与你们几个素来不大合,那喜鹊原是老太太跟前的得意人儿,不然也不会给了老爷。老太太院里的丫头,十个里有六个与她相熟,况且她是咱们府里有家生子,她老子娘如今还兼着老太太的浆洗,比你又近了一层。自从老太太把她给了老爷,连我们太太都要顾忌三分呢。她从前在
老太太跟前那样得脸,如今老太太却更看重你,她心里能没点想法?太太早就有心敲打她,你且看着就是!”
春瑛张张嘴,又闭上了。这种妻妾相争的戏码,她还是别掺一脚了吧。顿了顿,她才小声道:“我也没别的想法,只觉得平白无故惹上这种是非,着实冤枉。更担心流言传得多了,老太太和太太便索性弄成真的,那我岂不是屈死了?不是我嫌老爷不好,老爷再好也跟我没关系,我是定了亲的人,无论如何,也要顾虑到未来夫家的想法吧?你也说那是大好姻
缘,难不我放着正头娘子不做,给人做小么?!”她拉住青鸾的手,恳切地道:“她姐姐,我们向来要好,你就替我在太太跟前说几句好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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