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人死了。”</p>
“死不瞑目。”</p>
陈胜从瓦罐坟里爬出来，他盯着高阳，语气极为沉重。</p>
这一番话，令众人一阵沉默。</p>
高阳没说话。</p>
他一早就注意到了，老妪瘦骨嶙峋，却一张肚子鼓了起来。</p>
结合老妪最后那一句话，他的猜测被验证了。</p>
人在极度饥饿的时候，会吃掉所有一切能吃掉的东西，没有粮食，那就吃树皮，吃野草，连树皮都啃完了，那就会吃……观音土！</p>
所谓观音土，乃是一种以高岭石族黏土矿物为主的黏土，只有在极度饥饿之时，才会用来充饥。</p>
但这种土，压根无法消化，一旦进入肠道，难以排出，药石无医。</p>
所以人死之后，肚子会撑的大大的。</p>
天下大灾，百姓活不下去时，路边就会出现一具具这样的尸体，看着像是被撑死的，其实是被活生生饿死的。</p>
并且死状极为痛苦。</p>
人都说活不起了，要吃土了，便由此而来，只是意义并不同。</p>
老妪吃的是泥土，更为糟糕，但到底是被饿死，还是太过绝望而死，这谁都不知道。</p>
但这也不重要了。</p>
绿萝捂着嘴，一双美眸早已通红。</p>
她看着高阳，心头一阵酸涩，眼角的泪水哗啦啦的涌出，她满是不解的问道，“大公子，为何天下会有此陋习？”</p>
高阳看着绿萝，叹息的声音响彻在空荡荡的山林间。</p>
“当生产力低下，粮食的产量是一定的，百姓一旦遇到频繁的天灾，战争，就会活不下去。”</p>
“大旱蝗灾民大饥，疫病流行，人相食！”</p>
“史书上的寥寥几字，落在普通老百姓的身上，就是一座座沉重的山。”</p>
“当粮食变的有限，难以养活一家人，那就要做出取舍，首当其冲的便是老人。”</p>
“在没得选的情况下，老人年事已高，失去了劳动能力，就成了“家庭负担”，瓦罐坟也会应势而生。”</p>
“说白了，瓦罐坟的诞生，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极端之举。”</p>
“至于所谓的夺后人福泽，纯属胡扯，说到底，就是人性的本质，要将家中有限的粮食，留给青壮年和孩子。”</p>
“时过境迁，纵然家里勉强能活了，但人性的自私，以及夺后人福泽的说法深入人心，再加上从众心理，那么在愚昧的思想下，他们就会将一切不幸归咎于老人！”</p>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谁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但当这一切不幸，有了一个出气口，就会自动全都归功于他！”</p>
“纵然理由极为荒诞，纵然极为离谱，纵然人死了，家庭还是不幸！”</p>
“但只要有一户这样做了，家里发生了好事，那就会归功于瓦罐坟。”</p>
“这说到底，是现实困境，是思想愚昧！”</p>
高阳的话极为残忍，但却又十分现实。</p>
所谓的瓦罐坟，说白了不就是这样吗？</p>
两者相搭配，形成了一个死循环，现实的困境，令他们不得不干这件事，但又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p>
那么老人年过花甲，会夺后人福泽这个说法，便会顺势诞生，并随着时间的流逝深入人心。</p>
当后人日子好过了一些，夺后人福泽就会令他们延续这个陋习。</p>
至于为什么是花甲之年，原因也很现实，一般的人根本活不到花甲之年，年过花甲已经算长寿了。</p>
其次，五十多还能干活，还并未丧失劳动力，换而言之，这时还有一定的价值！</p>
“可他们不怕老了，也会被这样关进瓦罐坟吗？”</p>
绿萝直勾勾的盯着高阳，想要一个答案。</p>
高阳眼底漠视，声音不含任何感情，“人总会蒙蔽自己，总会有侥幸心理，否则天下贪官明知贪污会被剥皮萱草，为何还会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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