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仪在担心什么呢?”
终于可以转到正题了,澹台婉玉的口吻越发凄惶:“皇上他心里已经有别人了。”
“是吗?尚仪怎么知道?”
“他费尽心思地瞒我,连太医院抱厦里住的究竟是什么人都不肯告诉我,难道不是心里有人了?”
太医脸上的红光,被一层银白的霜色所笼罩,看上有些古怪,不过澹台婉玉正垂着头,并没有发觉:“尚仪想多了,太医院抱厦里什么人都没有。”
“还说你也关心我,可现在却在骗我。”声音娇嗔。
太医道,“我没有骗你,那里真的没有人,因为皇上带来的,是一条狗。”
“狗?”澹台婉玉一惊,下意识捏紧了太医的袖口。
太医笑道:“尚仪,你抓下官抓得这么紧做什么,难道你怕黑?”
澹台婉玉这才惊觉自己失态,连忙松开他,羞怯一笑:“女孩子不都怕黑吗?大人这话问得多余了。”
“是啊,因为黑暗充满了未知,你永远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大人说得没错,害怕未知,这是人的天性。”心里尽管很紧张,澹台婉玉却做足了所有戏份,留给太医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后,才转身款款离去。
年轻的太医目送澹台婉玉离去,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后,又独自在夜风中静立许久,方才返身回了太医院。
夜晚的清风,吹散了天边的云层,明月若隐若现,一道明黄,似黑夜中陨落的流星,转瞬即逝。
偌大的皇宫,每天都在上演不同的戏码,有苦闷的,有悲伤的,有滑稽的,但人们大多时候都不曾注意,因为在这危机遍布的深海,若是波澜平静,才是真正的不正常。
……
听戏,观景,赏琴。
这就是江晚鱼每日的娱乐活动,既枯燥又沉闷。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心境反倒渐渐平缓下来,每天睡了吃吃了睡,不盈一握的腰肢,也多了一小坨肉出来。
慕容怀卿每日都会到这个室内庭院小坐一阵,她从未提及过京都的事,也从未恳求过他放她离开这里,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禁脔式的生活,当然,只是似乎。
从昏昏欲睡中醒来,看了眼黑沉着脸,准备起身离开的慕容怀卿,江晚鱼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与其说,这种囚徒般的日子对她来说是钝刀割肉,倒不如说,她每日的挺尸装死,对慕容怀卿是一种无形的折磨。
他想看她恐惧,想看她歇斯底里?她为什么要让他如愿,为什么要让他高兴?
从他那日露出的戏弄表情,她看出他想要的,并非是失望,而是彻底的臣服。自己越是恐惧,越是乖顺,越是忌惮,他就是兴奋,越是有成就感。
那个烽火戏诸侯的新版故事,不过是他闲来无趣地调侃而已,她若是当真,那就是傻瓜。
任谁整日面对一个活死人,心里都不会舒坦,慕容怀卿给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进去,可这能怪谁呢?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扭过头,继续挺尸装死,可脑袋还没转回到原位,下巴就被人狠狠捏住:“已经一个月了,我们之间的赌约,是本王赢了。”
下巴上骤然传来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拧了眉:“是你赢了。”
“既然是本王赢了,那总要有点彩头。”他逼近她:“你我之间的赌注,你该没忘记吧?”
她闭上眼,漠然道:“记得。”
他眸子半窄,唇畔微动,正要说什么,却被她截断:“我如今不是在你身边么?”她闭着眼,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但能察觉出她唇边讥讽的笑弧。
她与他皆心知肚明,不论赢的人是谁,最终的结果都不会变,他依旧不会放她走,依旧会困她一辈子。
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感到难以抑制的愤怒。
明明知道他在说谎,明明知道他在戏弄,可她就是无喜无怒,淡漠冷然,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没有感情,不代表她不会愤怒,不会生气,而是她,根本不在乎!
被彻底无视的感受,让他心底的愤怒,如火山烈焰般狂涌迸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愤怒,这个世界上,本不该有令自己心神大动的人或事,可眼前这个女人,却能轻易挑起他的怒火,让他波澜不起的心境,被搅得一团混乱。
盯着眼前清丽的容颜,那不算绝美的脸庞,却总能激起人心底最深的征服欲。
他想要打破她脸上的平静,看她哭,看她痛,看她的无助,看她的绝望。
手劲不觉加大,尖锐的疼痛不断袭来,江晚鱼却死咬着牙,就是不肯屈服。
他怒极反笑,“好,好得很!”
最后一个好字落下,他倏地俯身,想着眼前那紧抿的红唇吻去。
江晚鱼哪里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招,当唇上感觉到湿热,冷梅的香气侵入鼻腔时,她的第一反应,不是狠狠扇那强吻自己的人一巴掌,而是石化,彻底的石化。
趁着她发呆的时间,慕容怀卿加深了这个原是激将与惩罚的吻。
他一生阅女无数,女人们对他来说,不过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他若是心情好,或许会给她们一个温存,但也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像这样,疯狂期待对方做出回应的,乃是平生第一次。
好一会儿后,江晚鱼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人给轻薄了,她用力去推身前的人,就如猜测中一般,慕容怀卿的内力很深厚,她这半吊子的武功,用来对付他,简直就是蚍蜉撼大树。
结果很明显,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个躯体,稳若泰山,一动不动。
如果这是言情小说,接下来,她最该做的事情,是狠狠扇她一巴掌,再悲愤欲绝地喊一句,不要过来,否则我就死给你看!
想到这里,她竟然笑出了声。
这个场景与自己的想象脱了轨,也与慕容怀卿的想象脱了轨,他竟然愣在那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点在慕容怀卿的胸口,将他推离自己,接着,身子一弯,脸色一白,呕——
华丽丽地吐了慕容怀卿一身。
这真的不能怪她,她也不是故意的,虽然这个举动非常伤自尊,但想来慕容怀卿的自尊和他的节操一样,早八百年前就被狗吃掉了,所以她并没有任何愧疚的情绪。
慕容怀卿脸色很难看,当然,谁碰到这种事,脸色都不会好看,不过慕容怀卿也真能忍,如果换做她,怕是早就发飙了。
“闹够了?”他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她,问了一句。
她擦擦嘴,心情顿时愉悦了不少:“如果没呢?”
“那本王陪你一起闹。”他竟然一点都不介意她吐出的秽物,再次捏住她的下巴,亲上了她的双唇,不但如此,还趁她惊愕不备时将舌探入。
虽然她很想再呕一呕,直接恶心死他,但她现在唯一的感受,就是想要杀人!
于是,她抡起胳膊,按照言情小说以及爱情电视剧中的固定模式,狠狠一巴掌打在了慕容怀卿的侧脸上。
那声音又响又脆,绝不是欲拒还迎的轻击,那叫抚摸,不是打人。
她下手从来不留情,慕容怀卿半边脸立刻高高肿起,唇角也渗出了血迹。
他却不恼,暧昧地伸出舌,舔了舔嘴角血丝,一副极为受用的模样。江晚鱼浑身一抖,这家伙难不成是抖?
“本王大婚在即。”他冷不丁开口,目光如捕猎时的蛇类,精准地攫住她:“乌佳馨论身份,只配做本王的侧妃。”
她虽不知他没头没脑说这句话的意思,但也能猜到,接下来准没好事。
慕容怀卿直起身子,抬手抚过自己红肿的脸颊,即便发鬓散乱,唇角渗血,也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风逸。
他直接脱去被脏污的外衫,然后自怀中抽出雪白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嘴角,“江晚鱼,好好等着待嫁吧。”说罢,丢掉手中绢帕,邪笑着靠近她,语声细柔:“你的命,不由你,不由天,只由我。”
她狠狠瞪视他,因近日缺乏运动而显得越发白皙的脸庞,也变得通红似火。
他几乎想要再次吻上那娇艳如瑰的唇,却强行打消了冲动,这牙尖嘴利的小野豹还未驯化,爪子尚有些锋利,他可不是受虐狂,不想被她的利爪伤第二次,于是道,“你好好休息,本王明日再来看你。”转身之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微笑道:“你的身体似乎有些虚弱,以前可不是这样,本王真的很担心,故而特意为你请了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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