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炎抽出剑来,昂却没有倒下,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绵堇呆呆地看着熙炎走到自己面前蹲下,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伏在一边的云司看见她的泪是满心的疼,垂下眼睑,这个男人还是左右着绵堇的情绪。
熙炎牵起她受伤的手,眼中是深不见底的阴霾,“你想我怎么做?”绵堇微愣,“这双手连我都没有弄疼过分毫,他竟然伤了你的手,我要他十倍还来。”
绵堇用另一只手推开他,“你已经杀了他,你还想如何?”
“还没死。”
绵堇微愣,急忙跑到云司旁边,一只手扶不起云司,却硬是将他抱住,“阿司,坚持住阿司。”
熙炎默默走了过来,一只手就把云司拎了起来,“我来吧。”
“不需要。”
绵堇强忍着疼痛硬是把云司托到自己背上,还没有走两步就被熙炎拦住,“这样出去你们只有一死。”
“就算是死,我也要带着云司回到周昱。”
“凭我一人之力现在只能带你一个人出去,他快不行了,留下他吧。”
绵堇愣住,“你在说什么?”
云司推了推绵堇,虚弱地对熙炎说:“带她出去。”
“阿司?”
“血,快流干了,就算带我出去我也,”云司顿了顿,笑着看着绵堇,“绵堇,我把你还给他,快走吧。”
“你说什么阿司?”就连熙炎都有些疑惑。
云司却理所当然地说:“就是他不是吗?绵堇你跟我在一起十年,偶尔也会看见你露出哀伤的表情,是在想他吗?”云司苦笑,“但我已经很满足,你,能在我身边。”
绵堇摇着头,泣不成声,云司身上的血已经沾满了绵堇的衣裙,她哭着说:“我没有想他,真的没有阿司,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我早是爱你的了,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再去想别的,阿司!”
“够了,快走!”
云司推开绵堇,自己倒坐在地上,绵堇正要蹲下,手臂却被熙炎抓住,“放开我!”
绵堇抱住云司的头,“你不走,我哪里都不去!你要死,我就陪你一起死!”
云司再无力气说话,只是闭上眼睛摇头,“快走。”
“绵堇,我要怎么做你才会跟我走?”熙炎的声音再沉一分。
“我说过了我不走!”绵堇朝他吼道,“我不需要你救,你走啊!”
熙炎死死拉住她的胳膊,就是不放开,绵堇挣扎不掉便不再挣扎,大口吸着气盯着他,平静地说:“放开我,别碰我。”
“绵堇?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你还是爱我的,为什么要推开我?”
“爱?我爱的人叫云司,是周昱国并州刺史,不是你,不是你这个从一开始就欺骗我然后毁了我的人生的男人。”
“可当年……”
“当年是我太蠢!”绵堇反笑甩开熙炎的手,“是我不懂什么叫爱,有时候我真怀疑,为什么我会喜欢你,你有什么好的?不过是长得英俊了些,不过正好是我喜欢的类型,那又怎么样?年幼无知,是我错把喜欢当成爱。遇到云司我才明白,我对云司才是爱,而你不是。”
“够了!”熙炎抬起剑来头也不回地向云司的胸口刺去,他听够了!他的女人在他面前口口声声地说着爱别人,对自己只是误会?这怎么可能!十年前第一次遇见绵堇的场景他记得清清楚楚,跌进秦淮河之前的空中他就已经看见这个靠在河边的女人了。
天牢中的每一天他的大脑里全是她,每时每刻都是,他这么爱的女人,心心念念着的却是别的男人,他很焦躁!
“这样,你算是成全我们了吗,熙炎?”
熙炎依旧背着身子,痛苦不已,“在你面前杀了他,你是不是恨死我了?即使他死了,你也不肯回到我身边是吗绵堇?”
“呵呵,他没死,但,是,不行了。”
“为什……”熙炎抽回剑回过头来,却听见绵堇暗叫一声。绵堇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绵堇心口处的血也不住的往下流。
熙炎上前接住绵堇落下来的身体,“绵堇!为什么?为什么要……”
“嘘,”绵堇摇了摇头,按住熙炎的嘴巴,“别,别让阿司,听见。”
“绵堇!”
绵堇的呼吸便得困难,却不是因为紧张或是害怕才这样的,是吸进身体的空气不足。她大口大口地吸气,每一下却钻心地疼,“是啊,我爱你,不然现在怎么会这么恨你呢?我真好恨你,熙炎。”
熙炎愣住,“绵堇?你别说话,我带你回天宫!”
绵堇摇了摇头,鼻腔酸意散开,“要是你没有出现该多好?就让我一直这么平静地生活下去该多好?你就是这样熙炎,一次次闯进我的人生,然后破坏得彻彻底底!”
熙炎一把将绵堇抱入怀中,抱得很紧很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让我补偿你,这十年,我会用一万年,不,十万年来补偿你的,绵堇。”
云司闭着眼睛看不见绵堇的样子,却听得见他们的对话,他现在真的觉得好高兴,还有一个男人如此深爱着他的绵堇,他放心了,这样的话他就能放心地去死了。
可绵堇轻轻推着熙炎,熙炎动也不动,低着头轻笑起来,一边笑着一边哭了,她的声音连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好笑,“那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什么?”熙炎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问我你要怎么做我才会跟你走?好啊,那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只要你把孩子还给我我就跟你走!”
熙炎说不出话来,眼前的绵堇有多悲伤,为什么一个人哭的时候会笑?她的心被封上了线却未愈合,而现在她又把这些线拆开了,然后自己把心脏撕开得更大了。
她冷笑,眼前已经是模糊一片,“呵呵,如果你没有不说一句话就走了,我就不会被强暴,我的孩子也不会没有!我的孩子,那是我唯一的孩子,大夫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她上前一步,抓住熙炎胸前的衣襟,歇斯底里地哭喊道,“熙炎!那是我们的孩子啊,熙炎!是我们的!”
“我们?”
熙炎失神地指了指自己,绵堇垂下头来,只是不断地哭喊着,“是你和我的孩子,我们的,熙炎,为什么你要离开?为什么!一切都没有了,诗话也死了,纱涓也死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我恨你熙炎,为什么当年要掉进秦淮河里,为什么要出现!”
熙炎沉默不语,只是紧紧抱着绵堇,这十年,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不,不是,这都是我的错,诗话还有纱涓都是,都是因为我,”她顿了顿,尽量多呼吸一些空气来稍微延长一些自己的意识,呼吸变得很轻,“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后悔,要是我遵循了我的命理,没有打破这一切的话,诗话还有纱涓或许就不会死了。我也,不会遇到你,不会这么恨……”
时间过了很久,熙炎一直清晰的记住,那时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能为力,他是神,却无法救自己心爱的人。怀里失去血色的佳人嘴角的血液让他无法反应,她的所有都让熙炎着迷,但她现在却说着恨他。熙炎从怀里拿出一支步摇来,青鸟的模样,金丝缠绕,飞翔于绵堇的发梢,至少让这青鸾双飞雪证明,熙炎对她的爱。
“你死了,我就找你,一直找你,直到找到你的那天。我有很多时间,几千年,几万年,甚至更久,一定会找到你,”绵堇的意识开始模糊,熙炎的声音听起来好悲伤,但却很不清晰。绵堇奇怪地睁开一点点眼睛,熙炎,你是在哭吗?她好开心,终于,也能看见他为自己哭的样子了,“绵堇,我爱你,你下一世也要记住,我,熙炎,天界天界的第十七位重孙熙炎上神这一生一世都深爱着你绵堇!”
他的唇覆盖在绵堇的唇上,即使她不愿意也好,熙炎的吻让绵堇感到短暂的平静,也许再也不会疼了,再也不会难受了。太好了。
“绵堇,绵堇?”熙炎的大脑一片空门空白,他刀刃上的血还在往下流,怀里被绵堇拉住的衣襟已经被放开了。就算是最后,绵堇还是恨他的吗?
绵堇捧上熙炎的侧脸,双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的身体突然变得很轻,熙炎惊慌失措地将她抓紧,“绵堇?”飘忽不定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快要听不见了。
熙炎不可置信地看着怀里绵堇的身体在慢慢消失,他看向身边的剑,紧紧把绵堇搂住!这把软剑,他为什么要用这把剑!他怎么会杀了绵堇!他怎么会让她的尸体都不能留下!
“哈,哈哈哈!”当年,是谁说过,只有哭着笑才最痛?他不懂什么是喜欢也不懂何为伤心,是绵堇教会了他,在他什么都明白之后却失去了一切。神仙是不需要呼吸的,但为什么现在吸一口气会这么疼?
好奇怪的感觉让他不受自己控制,原来绵堇每次掉眼泪都是这样的感觉吗?熙炎安静地坐在原地,身上爆发出来的戾气冲突了破封印的仙力,仙力的突然爆发让他没有丝毫想要控制的。戾气席卷了整座廖城,周昱国的史册上是这样记载的:与金国的大战中有唯一一次被金国攻下仄关,廖城和朔阳城的一次,而周昱国用一人换回了朔阳城,之后金国撤出朔阳城。数日后,廖城大火,烧了整整十三日,廖城的天空下着雨倾盆大雨,而城中却是一片火海。
数日后云司在自己的府邸里醒了过来,却不见绵堇的人影,熙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回宫问过左丞相,熙炎已经回到山中,而绵堇,再也找不到了。
熙炎靠在在秦淮河边整整十日,手里的青鸾双飞雪好像在哭,变得黯淡无光。第十三日,简夜下凡在秦淮河边的一座亭子里找到了他,他手上的青鸾双飞雪摇摇欲坠。
“十七殿下。”
简夜抬了抬手阻止玄玉上前,熙炎靠坐在那里安静而哀伤,廖城的大火还未熄灭,廖城的大雨还未停止,熊熊烈火代表他未熄灭的怒火,倾盆大雨代表他未停止的泪水。他的脸上十分平静,但简夜还是提醒玄玉,道:“你现在过去,他说不定会杀了你。”
玄玉微微一愣,才看见熙炎异常平静的脸上,浅棕色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他退后一步,不敢再上前。
“封印竟然自己解开了,他果然是最厉害的。”
玄玉惊讶不小,立刻提醒说:“十四殿下,十七殿下的封印已经解开了,现在还不赶紧带十七殿下回天宫的话,仙气会引来逗留在凡间的妖魔的。”
“要引来的已经引来了,却没有任何敢靠近的妖魔。”
说着,简夜走进亭中,站在离熙炎不远的地方,看了看他放空的眼神,轻叹一口气,侧头又看着青鸾双飞雪,说:“青鸾双飞雪,还是回到你这里了。是是非非都是红尘一线,我们是仙,她是人,时间久远,总是要分开的。熙炎,跟我回去吧。”
熙炎无动于衷,继续盯着秦淮河的水发呆,简夜又说:“你若还想见到她,首先你要活下去。轮回转世,因果报应,若你们有缘,再见只是时间问题。”
“还能,”熙炎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低头自语,“那又如何?”熙炎嗤笑,来生转世又见到又能怎样?她到最后都是恨他的。
简夜马上又说:“如何?你的意思是说,你对她的爱就只有这样而已?”
“不,我爱她,”熙炎站起身来,手里的青鸾双飞雪发出细微的声音,拳头紧紧握住,“不止一世,无论几世都一样。”
“你若成为天君,不会有人再阻止你与任何人相恋,”简夜走近他,意味深长地重复着,“只要你成为天君。”
熙炎微愣,收起青鸾双飞雪,走出亭子,“回去吧。”
可简夜带熙炎回到甜姐,天君因为这事震怒,下令将他送到伊社神殿,并罢黜他继承天君之位的权力。
不管简夜和天后如何劝阻都改变不了天君的想法,熙炎走出无上宫把青鸾双飞雪寄放在简夜这里,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当上天君的话,我也可以随心所欲了。
伊社神殿,在白岩洞中三万五百年,他用法术刻了一个名字,让他生生世世都无法忘记的名字。他要让自己永远记得,他最心爱的女人是被自己杀的。
破晓的晨光渲染神州大地,三荒五界天上地下都得到了太阳的眷顾,大雪过后的初个晴天,这让凡间充满了祥和。但不仅仅是凡间,妖界也是大雪倾盆,大岚景宫的书房里,妖王不知道有几日未睡了,桌上没有折子也没有要事,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不知过了几日,大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但魄殒等来的不是他正在等的那个人,而是破门而入的古缪绯。
粉色的缎带将她的腰际包裹得纤细,穿着粗气,单手叉腰,古缪绯十分没有形象地出现在魄殒面前,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撑在桌案面前,喘了好久,一抬头不是看向魄殒也不是忙着说话,而是不顾魄殒的眼神直接抓了他的茶杯就往自己嘴里灌。
“啊!活过来了!”古缪绯舔了舔上唇,又深吸一口气,“还有没有水,七叔?”
魄殒身体往后靠在座椅上,一手扶着桌案一手抵着太阳穴,“要我帮你倒吗?”
古缪绯干笑两声退后一步,“不,不用了七叔,嘿嘿,我这是口误,口误,待会儿我自己去倒。”
“没事出去吧,我很忙。”
“七叔,你看我拼了命地跑来见你,你干嘛赶人家走啊?”
魄殒看着她叹了口气,“有事?”
“当然有事啦!”古缪绯的声音提高了一倍,笑得眼睛快眯成一条线了,高兴得双手往桌案上一拍,“还是好事啊!七叔,姑姑,姑姑她回来了!”
“八妹?”
“是啊!她回来了!”古缪绯兴奋地跑到魄殒旁边拉起他的胳膊,“刚才在妖界外面遇到五叔和钰柳,看见他们带着姑姑回来了,我急急忙忙地先跑回来告诉你这个消息!”
“现在在哪?”
“应该马上就会到大岚景宫了,”古缪绯拉着魄殒往外走,突然想起什么似地站住了脚,一副大事不好的样子,“糟了七叔,姑姑好像受了很重的伤好像一直昏迷不醒!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丝,怎么样,我去找朽纹来吧!不过朽纹也不会治病啊,而且朽纹在妖界吗?”
魄殒微愣,怎么会受伤?虽然回来的地方还未确定,但并不是同一个身体,他并未听熙炎提起过。古缪绯摇着魄殒的手臂,“七叔,七叔!你发什么呆啊!怎么了?”
“没事,”魄殒回过神来,说,“你去雪月苑里跟熙炎说吧。”
“谁?”
“熙炎上神。”
古缪绯想了想,“是那个喜欢姑姑,长得超美的上神?他在雪月苑?我去我去,我现在就去!”
数日前,黄金海岸的岸边,魄霄和钰柳在这片海岸不眠不休地找了很久,清晨破晓的这一天,钰柳在岸边熟睡,魄霄又晃了一圈回来,还是半个人都未看见。真怀疑那老头儿是不是骗他的,说什么一直到这里有黄金沙的海岸边,他要找的那个人就在这里。
“臭小子!还睡!早上了!真是睡不醒啊!”
“啊!”钰柳被魄霄的一拳打醒,“太阳不是出来了吗,我看得见!哎,疼死了,找到小九了?”
魄霄把手里的长枪插在金沙中,双手叉腰,“找到了我还有空跟你在你这里啰嗦?烦死了,那老头该不会是耍我好玩的吧?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找到?”
钰柳挠挠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哈,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回去看看?说不定已经回去了。”
“好!”
钰柳真是好开心,终于肯呀回去了!
“混账小子,你去哪里?”
“不是说回去吗?”
魄霄拿起长枪抗在肩上,“我是说我回去,你是说你。你给我待在这里,等我的消息你再回去。”
“什么?”钰柳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个人有多无聊啊!
魄霄拿起长枪指着钰柳的鼻尖,“在这里等我。”
“五殿下,别开玩笑了,你回去了还会管我吗?”
“放心吧,我会让下面的来接你回去的。”
“别啊五哥,要不咱们就在这里等吧,”钰柳马上笑脸迎人地说,“那老头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咱们多等几天说不准就等到了呢?”
“是吗?”
钰柳急忙继续说:“是啊五哥,你看万一你一走就等到了,我一个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对吧对吧。”
“啊,果然没有我还是不行啊钰柳,”魄霄得意洋洋地说,“走,再去找找!”
钰柳连连点头,总比他一个人待在这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好。
太阳的光芒有时候真的很扎眼,就像是如梦初醒一般,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个她永远都不想想起来的梦。但是她明明很清醒地睁开了眼睛,看见太阳的光芒洒在这片黄金沙的海岸上却是灰白的。
被照亮的并不紧紧是黄金沙,还有落姬脸上止不住的眼泪。为什么明明醒了过来却已经是泪流满面?熙炎,云司,纱涓,这些人的名字反反复复地出现在自己的脑中,跟她有什么关系?好悲伤,比那时被源旻抛弃更悲伤,好痛苦!
双足被海水侵蚀着,冰凉得沁心,被打湿的衣裙上或许不是海水,而是被血打湿的感觉!落姬揪心地看着自己的双腿,还好,不是红色,但为什么,眼泪还是往下流,停不下来。
“小九!是小九!五哥!你快来,是小九啊!”
小九是谁?落姬呆呆地回过头,有谁在很远的地方往这边走,小九小九地叫着。啊,对了,这不是她的小名吗?小九,九尾猫妖,是啊,她是妖不是人,她叫落姬,而不是绵堇。
好混乱,她现在好混乱,大脑里一幕幕出现不同的场景,熙炎悲伤的脸在她脑中挥之不去。不要,她不要听!
“八妹!”魄霄快步过来,只见被魄霄的阳光照射着的海边正坐在他心爱的小妹妹。双手捂着耳朵,惊恐的样子让他不觉地紧张起来,走近才看见,她满脸的泪水。
魄霄慌忙地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怎么了?怎么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你这个混账东西,死哪儿去了!让五哥我好找!”
“别,别,不要……”落姬语无伦次,她好害怕。
“哭什么哭!谁欺负你了,我去杀了他!你哭什么啊!看你像什么样子!”
钰柳忙劝道:“五哥,有什么回去再说,别骂她了,都这个样子了你也忍心?”
“没出息!身为妖界的公主天君即将的天妃,有什么好哭的!没用的东西!”魄霄一把把落姬抗在肩上,“这么大了还要我这个当哥哥的抱你!就这样回妖界好了,丢人的人是你我也无所谓!”
“五哥,轻点轻点,小九好像受伤了。”
“什么?”魄霄看了看,冷哼一声,“真的是没出息!受了伤才知道回来!钰柳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把我的抢拿着,我们回去!”
“回去?”落姬微愣,抓紧魄霄背脊的衣衫。
魄霄走了两步唤来黄金剑狮,“怎么,出去了这么多年还不想跟我回家?家里可还有人在等着你。”
落姬抓起魄霄的衣衫就往脸上擦,回家,这句话对她来说是多么遥远的记忆,她现在甚至分不清她的家在哪里,看着魄霄,她才终于能委屈地大哭出来,“五哥!”
古缪绯闯进雪月苑兴奋冲冲地看着躺在落姬床上的男人,果然是他,这个美到不行了的男人!古缪绯突然看见房里多出来的女人,“喂!搞什么啊,为什么魔族的人会在咱们妖界?水瑜,这是你的相好?”
如沫马上起身,“对不起,我叫做如沫是个大夫,我虽然是魔族的人,但没有恶意。”
“哦,那就好,是水瑜的相好我就不追究了。”
“哈?什么相好啊,绯绯,你这样说的话我会伤心的,”水瑜嘟着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这可是给咱们熙炎上神的朋友,话说绯绯你这么急得冲进来没关系吗?门可被你撞坏了呢。”
“闭嘴水瑜,我说妖界的空气怎么越来越浑浊了,都是你们这些不是妖的人跑来这里闹得,没事别赖在咱们妖界,你回青丘去好不好?”
“啊,怎么这样?可是熙炎明明待得时间比较久啊。”
古缪绯看着床上不为所动的熙炎,走近几步,水瑜又说:“你这么着急闯进来该不会就是为了赶我们走的吧?”
“怎么可能!”古缪绯试探地朝熙炎问道,“熙炎哥哥,不,叔叔,你是醒着的吗?我有件好事要告诉你哟。”
熙炎动也不动一下,他好像不太记得这位姑娘了,但古缪绯却故意嘟嘴,装作随口地说:“可是关于姑姑的哦,哦,我姑姑就是落姬啦。”
“什么?”熙炎瞬间坐了起来。
古缪绯微愣,大笑起来,“哈哈!你这样真好笑!我呢是来告诉你,姑姑她回来了!开心吧,呵呵,五叔和钰柳把她带回……嗯?”她左右看了看,朝水瑜问道,“熙炎呢?”
水瑜耸耸肩,如沫也才发现熙炎突然消失了。
他怎么可能在房里等着?熙炎腾云飞入空中,他已经等得够久了,这一次绝对不会再重蹈三万年前的覆辙了。
黄金剑狮在天空中翱翔,魄霄怀里的人儿一直昏迷不醒,他双唇紧闭着抓着黄金剑狮的毛,飞的极快。
“五哥,你能慢一点吗?我要掉下去了!”钰柳趴在黄金剑狮背上,狂风呼啸着,他摇摇欲坠就差被甩出去了。
魄霄不理他,紧紧抱着落姬往大岚景宫赶。
“魄霄!落姬呢?”
“熙炎?”
魄霄回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黄金剑狮的背上多了一个人。熙炎一看见魄霄怀里的落姬顿时抱了过来,“落落!怎么回事,魄霄,落落怎么了?”
“不知道,我跟钰柳在一个有黄金沙的海岸边发现了她,发现她的时候就是哭得要死不活的,然后就晕了。”
熙炎将落姬抱在怀里,魄霄皱着眉头说:“你别动她了,还不知道是哪里受了伤,现在先赶紧回……”
“熙炎!”
钰柳一声大叫打断魄霄的话,魄霄在回头看已经不见了熙炎的影子,他愣了愣,突然往天空中大喊起来,“熙炎!你这混账!带着我的八妹上哪里去了!还不死回来!熙炎你这混蛋!”
“五,五哥!他们往大岚景宫飞去了,咱们也……”
“好!看我回去不打死熙炎那臭小子!”
钰柳趴在黄金剑狮的身上哭笑不得,谁来把他往上面拉一把啊。万一掉下去了,他可不会飞也没有坐骑啊。
仰头,是看不见天空的紫黑色云层,偶尔有一两根没有枯萎的小草在山路旁瑟瑟发抖,偶尔有一两只白色蝴蝶,在离地面很近的空中扑腾着翅膀,再在草上找一个落脚点停留很久,也许就这样死去,也许还能再扑腾几下翅膀。
云层最浓重的山顶之上,与风景不同的一位身穿白色羽衣的女子从山顶的城堡里缓步走了出来。门口的两只鳄鱼闭眼趴在地上,算是跟水顷行过礼了。还未进去就已经感受到了从洞窟里面涌来的阵阵寒气。
水顷点一盏灯,拉了拉身上单薄的衣衫,刚踏出一步就收了回来。还不等身后往这边走的人靠近就转头说:“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你不必跟进来。”
“不是,”楠雀把手里的风氅递给她,“每次进去都要好久,披上吧。”
“不必了,神仙,是不会生病的。”
“也不会觉得冷?”
水顷想了想,好像也是会觉得冷的。水顷微微一愣,才觉得楠雀已经把风氅披在了自己身上。楠雀退后一步对她笑道:“去吧,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吧,我在门口等你。”
“谢谢。”
洞窟的最里面布满了寒冰,寒冰之上有一座寒冰做成的棺材。水顷缓缓走到棺材前,将灯放在最前面,又从棺材一头拿出个小瓷碗和一把刀来。不过一会儿,瓷碗中装满了鲜红的血液。
水顷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施法将心口处的伤痕止血,伤口恢复的很慢。许久之后,她轻吁一口气,将心头血拿到棺材一边。
棺材中躺着的女子双手交叉放于胸上,银色的长发下是苍白无血的脸,睫毛上已经结成了冰,但看上去却是闭月的面容。她没有呼吸亦没有心跳,但水顷却微笑着坐在她身边,将瓷碗中的心头血喂进女子的口中。
她用手绢擦了擦女子嘴边的血,“娘亲,今天感觉舒服些了吗?上个月我去了最北边的海岸,知道我见到谁了吗?”
水顷趴在棺材上,牵起女子的手,放在脸侧,特别兴奋地说:“遇见莫良的儿子了呢,呵呵,他现在很好,跟我离开了北海。娘亲你以前跟我说,若是哪天遇到了他们一定要请他们再回青丘来,好跟我们做邻居,也好陪爹爹喝酒下棋。”
女子的手上变得有了一点点的温度,这让水顷喜悦不已,她探头看了看棺材里的女子,又说:“我有点急了,不过,莫良的儿子叫做黑岩哦,是我取得名字,若是娘亲现在醒来的话一定又会说我欺负人了吧?呵呵,真想再听娘亲在我身边唠叨。”
水顷闭上眼,不让眼泪掉出来,她摇摇头,怎么都想不到的是,青丘洞主之一的青丘白狐清泠上君竟会在魔界。而青丘的另一位洞主,她的父亲却已经不在了。唯一的母亲,她怎么都不会让她就这样死去的。
“娘亲,你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呢?等你醒了,我们就回青丘好不好?水瑜那坏小子现在长大了,是个大帅哥了呢,啊,对了,”水顷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露出迷人的笑容来,“水瑜说他喜欢妖界的公主呢,呵呵,虽然娘亲您一直都不同意,但是现在真的不行了,我不会跟阿殒在一起了,所以娘亲,您别生气了,回来吧,顷儿以后都会乖乖听您的话的,娘亲。”
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水顷唇齿颤抖,双眼紧闭,眼线之间却还是有什么在闪烁。手里握着的手缓缓放下,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不再说话。
靠在洞窟门口的楠雀往里面看了看,往离洞窟不远的一块大石头边走去。他一直都很担心,担心事情会跟他想的不一样,这个女人会离开这里。
“楠雀。”
“小妹?”楠雀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你来…啊!你打我做什么!”
梦柯双手叉腰极其愤怒地皱起眉头,用低沉的声音说:“不准叫我小妹,楠雀。”
“偶尔也叫我声哥哥怎么样?”
“哈,别做梦了,”梦柯侧头看了看洞窟,“她又去了?”
楠雀摸着头,说:“已经待了很久了,你来找我可真是难得啊。”
“是吗,”梦柯走近他,不由地勾起一丝笑意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楠雀愣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梦柯退后一步见他傻了眼,无奈地说,“我只是来跟你说一声的,别这么惊讶。”
楠雀呆呆地再确认一遍,“真的吗?”
梦柯耸耸肩,看向另一边,“你自己去确认吧。”
天界无上宫大殿之上,众位上君纷纷位于殿上,简夜坐于无上宫宝座之上,十六根柱子撑起巨大的宫殿,上空的云朵遮住最耀眼的太阳,明亮透明的宫殿之上,简夜却打了个哈欠。
座下上君们都直接无视,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位天君的懒散一样,该说什么继续说,该干什么继续干。
光跃上君刚刚禀报了在西南方焦热地带看见的巨大珍兽,滔滔不绝之下简夜又打了个哈欠。光跃头大地说:“啊,天君,你有听臣说话吗?这么重要的事情请您好好听啊,这样下去可不行,那场面那景样,哎,太惨了!方圆百里,哦,不对,千里都被烧的稀巴烂!别说凡人了,连妖魔都看不见啊。”
简夜托着头垂眼望他,“哦,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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