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妈”,无疑是向所有人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他就是郭玉梅的女婿,夏青柠的丈夫。 郭玉梅愣了一秒后,眼里立刻泛起了泪花,只听她连声答应: “嗯,嗯。”然后背过身去,抹掉眼里的泪,转身时已然换上了笑脸,对陆惊蛰说: “快进屋,快进屋。” 当初她家男人为救夏陆立冬死了,陆百川在回城之前定了女儿和陆立冬的亲事,她并没有觉得高攀或者占了对方便宜,相反如果丈夫能活着,她宁愿不要这门亲事。 可是后来女儿却爬了陆惊蛰的床,她虽然只是一个见识浅薄的农村妇人,但也明白陆立冬欠下的情,不应该让陆惊蛰来还。 陆惊蛰不但娶了女儿,现在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了她这个妈,这怎么能不让她惊讶和感动! 站在门口的夏青柠听到这声“妈”也着实被惊讶到了,虽然只有短短一个字,却表明了陆惊蛰对夏家一家人的态度,不但承认了身份,也给够了颜面。 周围站着的人,听了这一声妈后,脸色齐齐变了,有惊讶的,有狐疑的,有不解的,当然也有看笑话的…… 陆惊蛰正和郭玉梅准备进屋,院子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男人的声音: “惊蛰。” 夏青柠抬眼望去,就看见了一个穿深蓝色衣裤的男子站在篱笆口,急切地往院子张望着,脸上都是欣喜。 男子虽然衣裤上都打着很大的补丁,整个人看上去也灰扑扑的,但可以看出五官轮廓还是很俊朗的,这便是原身的哥哥夏青树了。 陆惊蛰见到儿时的玩伴,脸上少有地浮现出了愉色,正要往前去,下一秒却看见他一瘸一拐地向自己走了过来。 陆惊蛰并不知道夏青树的腿坏了,他离开村子回城里时,夏青树还来送过自己,当时他的腿还是完好无损的。 疑惑,惊讶,难过……多种情绪交替在脸上,但也不过是眨眼的工夫,他面色又恢复如常,迎着夏青树走了过去,什么也没问,只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男人之间的情意并不需要过多言语,一个拍肩,就已经包含了所有。 很快几人就进到了屋里,夏青树这时也看到了夏青柠,先是愣了一下,仿佛已经认不出来一般,然后又忽然笑了,像以前一样唤她: “小柠。” “哥。”夏青柠轻声叫了一声。 在现世里她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到了这里忽然多了哥哥和弟弟,这让她还有些不习惯。 “别站着了,快坐吧,赶了这么远的路,饿了吧,快吃点东西。”郭玉梅招呼着夏青柠和陆惊蛰,然后将两个糖水蛋分别放在了他们面前。 夏青柠低头在自己碗里和陆惊蛰碗里,各看到了两个鸡蛋,再看看郭玉梅和夏青树身上的衣服,和没有两件像样家具,残破不堪的家,心里明白这两碗糖水蛋的分量实在是太重了。 见两人都没有动筷子,郭玉梅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忙解释: “你们别管我们,我们都吃过了,你们快吃,快吃。” 刚刚她们才一起从厨房里出来的,她怎么可能吃过了,夏青柠走到厨房里拿了一个碗出来,把自己的鸡蛋分了出来,郭玉梅忙上来阻止,夏青柠也没拆穿她,只是说道: “你们吃过了,青草还没吃呢,这个给他留着。” 郭玉梅正要说话,旁边的陆惊蛰已经将自己碗里的两个鸡蛋,都放进了夏青柠碗里,然后端起碗,将里面的糖水喝了,对一旁的夏青树说: “现在能借到车吗?” 夏青树不明白他要车做什么,但还是点头说: “能借到,隔壁李二叔家牛车是空着的,现在就要吗?” “嗯,你帮忙去借一下吧。”陆惊蛰说。 夏青树点头说好,然后便出去了。 夏青柠看着碗里的鸡蛋,只吃了一个,把其他的都舀了出来,对郭玉梅说道: “刚刚我们回来的时候,在镇上吃过饭了,现在实在吃不下了,妈你帮我吃了吧。” 郭玉梅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勉强她,拿了一旁的盘子,就想盖起来: “那留着你晚上再吃。” “下一顿就不好吃了,你快吃吧。” 母女俩推让了一番,最后郭玉梅拧不过女儿,还是吃了一个,其余两个都留了起来。 没一会儿,夏青树就把牛车借来了,和陆惊蛰一起出去了。 这时候刚刚帮忙去叫人的金花婶子,在门外喊起来: “她玉梅婶,我去叫了,你家青草在田里割兔子草呢,怎么叫都不回来。” 郭玉梅忙走出来,看着气喘吁吁的金花婶子,疑惑地问: “你没给他说他姐回来啦?” “说了说了,还给他说他姐买了好多糖,他都不肯回来。”金花婶说。 “这孩子。”郭玉梅低声说道,然后看向金花婶:“麻烦你了,我去叫吧。” 说完招呼了夏青柠一声,便快步走了出去。 郭玉梅走后没多久,几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就朝着夏家走了过来,最前面的女人穿着打扮明显比旁边的人都好些,只见她脚下生风一边走一边说: “听说郭玉梅那丫头回来了,还跟变了个人似的,我倒要去看看变成什么样子了。” 这个女人叫牛鲜花,是和郭玉梅在一个院儿里长大的,总是喜欢和郭玉梅比,以前做姑娘时候比相貌,后来结婚了比男人,再后来比儿女。 但就是没一样能比得过的,可后来郭玉梅的男人出意外死了,大儿子又瘸了,牛鲜花一下就有了优越感,在郭玉梅面前那叫一个得意洋洋,这些年明里暗里地没少看她笑话。 “我刚刚远远地看了一眼,确实变了,衣服也穿得好,人也漂亮,要不说村里的女娃们,都想往城里嫁呢。”旁边一个大娘说道。 “嫁到城里有什么好?要我说呀,闺女还是嫁进点实在,你看我们家招娣和来娣,嫁得近,多能帮衬娘家,家里盖房子出力,她弟结婚给钱,平时随叫随到,这不比郭玉梅家那个几年才回来一趟的强得多呀。” 几人说着就到了夏家院子外,伸长脖子,往院子里看来,就见穿着淡蓝色衬衣的夏青柠正在和金花婶子说着什么,只见院子里面的姑娘漂亮又大方,脸蛋就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净,露在外面的皮肤,无一处不细腻白皙。 “这夏家丫头还真是变了,难怪都想嫁到城里去呢,看这养得多俊呀。” “就是,我听说,糖都是一把一把地给外人拿,可大方了。” “我看玉梅呀,以后怕是有享不完的福了,说不定还能被接到城里去呢。” 听到大家都在夸一直以来生活都不如自己的郭玉梅,牛鲜花心理不平衡了,瘪起嘴回道: “还享福,还接去城里,想屁呢!我听说回来就提了个小包,啥也没带,嫁城里又怎么样,我看还不如我闺女送的土豆红薯来得实在呢。” 她正说着,身后忽然走来了一个六十来岁的大叔,站在院子外就对里面喊: “她玉梅婶子,快出来,你家女婿给你买了一大车吃得用的,光白面都买了好几十斤,车进不来,快出来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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