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划不划算要看对谁而言,就好比后世一个普通人花一百万买自己开心一天,那自然极不划算,但如果这个人换做马云,没准就是一件挺划算的事。 站在涂梦桂的层面来看,勋贵武臣其实他是不怕的。以他吏科给事中的身份,哪怕是成国公朱希忠、英国公张溶这等勋臣巅峰上的人物,他也丝毫不怵,不说其他,就说对方如果胆敢对他摆架子,他甚至就敢当场开喷。 说起来,勋贵武臣这些年真是被文官们欺负惯了,他吏科给事中这个身份又本来就有监督官员的职责,他当然不怕某个或者某家勋贵武臣。可是,那也仅仅是指单对某个人、某一家的时候,真要是把整个勋贵武臣集体得罪,那就不是他一个七品小官吃罪得起的了,万一惹得京师靖难系勋贵联名上疏伸冤,哭求陛下主持公道,别说他区区一个给事中,就算是一部尚书,只怕都够呛。 总理京营戎政从武臣换成文臣是不是就会得罪整个武臣勋贵?这个不好说,因为京营改制隔三差五就搞,换来换去也没个准,而且朱希忠和张溶都已经制度,提高平章政事的能力,并指出相臣出于翰林,其职责不止是“备问代言,商榷政务”,且负有“辅德辅政,平章四海”的重任。 而张居正在翰林时,其旨趣亦在于研求国家典章,精研时事政治。当时“进士多谈诗、为古文,以西京、开元相砥砺,而居正独夷然不屑也。与人多默默潜求国家典故与政务之要切者衷之。” 高、张在国子监时,高拱为祭酒,张居正为司业,张居正“独与祭酒高拱善,相期以相业”。张居正曾言:“追惟平昔,期许萧曹丙魏。”高拱亦为此撰写《萧曹魏丙相业评》。其主旨都是要以西汉着名丞相萧何、曹参、魏相、丙吉为榜样,同心合力,振兴朝政。这表明他们有其相同的政治志向。 今日在场、原历史中在万历时期做过大学士的沈鲤也曾言:“公(张居正)与新郑,时同在政府。其初谋断相资,豪杰自命,即丙、魏、房、杜,固未肯多让也。” 高拱罢官后,在回忆他们共事经历时也说:“荆人为编修时,年少聪明,孜孜向学,与之语多所领悟,予爱重之。渠于予特加礼敬,以予一日之长,处在乎师友之间,日相与讲析义理,商榷治道,至忘形骸。予尝与相期约,他日苟得用,当为君父共成化理。” 而同样是在高拱罢官之后,张居正已经独掌大权,却也还多次言及他们是“香火盟”、“生死交”。 高拱的那番话,虽然颇有些以老前辈自居的口吻,但是张居正书牍中每提到高拱时,也的确很尊重他,直到他们的关系破裂后还是如此。事实上高拱比张居正年长十三岁,当他们初在翰林院的时候,张居正还只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而高拱已经是三四十岁的人了。说是在‘师友之间’,说是‘自交玄老,长多少学问见识’,应该亦非虚言客套。由此可见,高、张还没有成为政敌以前,他们确为志同道合的学侣,有其“相期以相业”的政治志向和师友之情。 所以高拱不觉得张居正有什么问题,而他这种心态,也正是高务实眼下的一个麻烦。 因为高务实知道历史,知道张居正阴死高拱的手段——当然阴死不是指杀他,只是终结他的政治生命。 政治斗争这种事,并不是朋友私谊就能轻易化解的,何况张居正这样的人物,真的就愿意一直屈居高拱之下吗?有句话说得好,“既生瑜,何生亮”啊! 当然,至少现在他们很明显还是盟友。 这么一番盘算下来,眼下内阁里头真正处于高拱敌人位置的,就只有赵贞吉。 就在高务实在心中思索这其中的关联时,韩楫开口了:“学生同意小师弟所言赵阁老此疏的第一种可能,他此举确有示好于京中文臣之意。至于月华兄(无风注:涂梦桂在真实历史上过早退出历史舞台,表字实在无法查到,这里他的表字是根据“桂”字杜撰,无须较真。)所虑,学生也以为方才小师弟说得有理……赵阁老并非不能分辨其中得失,只是他并不担心勋贵武臣能将他如何罢了。但学生要补充一点:赵阁老以此示好于文臣,恐怕是对师相的一种试探。” “试探?”宋之韩沉吟了一下,接口道:“师相,学生也以为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但学生总觉得还有一种可能:会不会是徐华亭在松江被海刚峰闹腾得受不了,而赵阁老眼下所兼掌的都察院此前一段时间又过于跋扈,于是徐华亭授意赵阁老缓和一下和京中文臣的关系,然后才好使他在京中的门生故吏方便站出来为他分担一下压力?” 他这一说之后,高拱就笑了起来:“元卿此言,我看是说到点子上了。”他微微一顿,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本阁部今日收到徐华亭的亲笔书函,言辞恳切……求我放他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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