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张为芬看到有公社的干事来家里时还有些忐忑，这都是这些年留下的心理阴影。 后来来的人太多了，而且态度都很好，她都有些麻木了。 安大鹏悠哉悠哉地坐在轮椅上，在院子里晒太阳。 “人家那是冲着咱们来的吗？他们是冲着景之来的。” “没听领导说是慰问，也是为了感谢景之答应在县里投资，答应捐赠公路吗？” “话说得好听，不就是想让咱们提点景之别忘了这事吗？”安大鹏心里门清。 但他却并不排斥，反而相当享受这种感觉，甚至隐隐有些得意。 如果他没有这么一个有本事的儿子，人家哪会上赶着来讨好他一个双腿残废的糟老头？ 还是因为他生了个好儿子！ 大儿媳已经被儿子安排到医院里面，过几天就准备动手术了。 时不时地也会跟家里人通通话，他们都知道双方的情况。 既然知道儿子不缺钱，那给家乡投资，捐赠公路这一事，安家自然也不排斥。 只是现在正在动手术的关键时候，他们不想拿这事来打扰安景之。 但要是有领导隐晦地说起这事，安大鹏也会拍着胸脯保证，他儿子一定不会食言。 人家公社的干事得了他的保证就会欢天喜地地离开，安大鹏觉得自己如今说话的分量，不一样了。 张为芬脸上喜滋滋的：“咱家景之就是有本事，以前咱们看到那些领导都要绕道走，生怕咱们被人家找上，现在不一样了。” 说起来，他们以前看到领导就要绕道走，也是因为原主偷渡的事情被牵连的，但如今好像谁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他们只觉得安景之是为了给家里省粮食，才忍辱负重偷跑，救人害得全家人，被罚去农场做活也是安景之思想不成熟导致，总之一切都是出于好心。 “老头子，想不到咱们都到这岁数了，还有这么风光的一天。”张为芬心中十分感慨。 安大鹏也同样如此，“老婆子，咱们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以后地里的活你就别干了，儿子有本事。” 张为芬瞪了他一眼，“看你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有本事呢。” 安大鹏得意一笑，“我儿子有本事不就是我这个当老子的有本事吗。” “安大爷在家吗？”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 老两口对视一眼，又来了。 在港岛这边花了半月的时间，总算把手术顺利做完，接下来就需要慢慢养着了。 安玉如得知手术顺利的那一刻浑身忍不住在颤抖。 改变了，改变了，她总算把母亲的悲惨结局改变了，她重生后的一切都有了意义。 安玉如再坚强的心性，此刻也忍不住失控。 她蹲在医院的走廊，把头埋在双膝，身体浑身颤抖。 安景之靠墙，远远地看着这一幕。 等对方把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他才缓缓走上去，掏出一张纸。 “擦擦。” 安玉如抬头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安景之递过来的纸擦了擦脸。 “谢谢小叔。” 她从没有这一刻这么感激过对方。 一开始他原以为只要攒够钱就能去京城的大医院给她妈治病。 来到港岛之后才知道，就算去京城的大医院受限于医疗设备成功率其实也有限。 就连现在动手术的这个医生，也是小叔特意让人请来的着名外科医生。 如果靠她自己…… 她妈根本等不起。 “你都叫我小叔了，有什么好道歉的，去厕所洗把脸，不要让你妈担心。” “放心吧，一切都过去了，好日子在等着你。” 安景之陪了他们几天，安玉如的情况他完全放心，又留下了几个人帮忙照顾，陈幼贞还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他抽身回到老家。 安景之不在的这段时间，孙师傅又回去上班下班。 只是突然觉得有些乏味了。 明明干的工作跟以前一样，咋就突然觉得没啥意思，好像这点钱压根都不看在眼里了。 这次再回来，安景之不用借别人的车，他早托人把车运到省里，他下了飞机直接让人开车过来接。 孙师傅从别人口中得知安景之回来的消息后左等右等，一直没等来安景之让他去开车的消息。 后来才知道人家身边有自己人在开车。 他给领导开车的空隙，远远地看着在人群中的安老板。 还是那么气派，一看就是有钱的大老板，就连安老板身边的司机也穿得西装革履，手上还有白手套，看着比他讲究多了。 孙师傅心里酸酸的，这么好的活咋就没了呢？ 安景之从港岛回来，在省里停留也是为了开场做准备。 他以后注定要在内地生活，在老家投资办厂修路是因为照顾安家人方便。 他也压根不指望在那里能赚多少钱。 他真正比较熟悉的还是省里。 这里有飞机场，又是省会城市，交通更加方便。 虽然整体商业环境都比较差，但也是一个优点，原本回内地他能得到十分的待遇，在这里投资他就能得到十五分的待遇。 周局长是真高兴，终于等来安景之主动谈论投资的问题了。 “安老板是打算什么厂？咱们厂里的塑料厂，棉纺厂，酱油厂都做得不错，安老板要是投资的话，肯定生意也不会差。” 安景之惊讶：“是吗？我调查的情况跟周局长说得好像不太一样，听说好多厂连工资都不能全发了，难不成是我调查错了？” 周局长被人当面揭老底，心中有些尴尬。 “这，这都是暂时的，这些厂子的营收都不错的，一家厂子要养活好几千人，大一点的要养活好几万人，有时候资金周转不过来。” “是吗。”安景之道。 周局长见他不再说话，心中担心他对他们省里的商业环境不满意，主动补充道：“安老板要是愿意在我们省里投资，我们省领导班子提前知会过了，一定会给安先生最大的方便。” “要是生产的东西不好卖，我们省里也会帮安老板联系柜台销售，不会让安老板有货物堆积的困难。” 安景之道：“我生产的东西不会卖不出去。” 周局长笑道：“自然如此，要不然安老板也不会生意做得这么大，但这也是我们省里对安老板的承诺。” 投资有风险，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省里愿意给安景之的投资兜底，这都是出于安景之痛快地答应把五百万美金换成人民币的情分。 安景之心里自然清楚。 其实自从他到齐东省后就有不少人盯上了他。 他身边并没有带保镖，就一个孙师傅帮忙开车，回老家的路上，遇到的崎岖路段可不少。 好多路段连人影都没有，最容易发生意外了。 但安景之愣是连一点危险都没遇见过，唯一的一次意外就是安玉如向他求救那次。 这都是基于五百万美金的情分，上面派了不少人暗地护着他。 这样一个爽快大方，对内地又充满好感的港商，上面的人都在想要不要把他树立成典型，用来吸引更多的外商投资了。 安景之原本就打算投资，既然人家给出了十足的承诺，他也不再拖拉。 “我打算开办一家电子厂。” 周局长听了十分高兴，安老板总算是说到正题了。 只是这电子厂，他有些搞不懂。 “电子厂，一般不是在南方开办得比较多吗？” 安景之道：“我有自己的生产线，电子厂也不是什么困难技术。” “那不知道安老板的电子厂主要是卖什么？” “各种电子产物，比如电子手表，电子计算机，收音机之类的。” 周局长听得眉心一跳，他们答应给安景之的货物兜底。 可安景之说的这些产品每一样都不便宜啊。对方要是真的卖不出去，他们就必须得兜底，可这些电子产物，谁吃得下？ 他把话在肚子里面，转了又转，仔细斟酌后才道：“安老板，咱们齐东省以后肯定会越发展越好，但就现阶段而言，可能承受不了电子厂的货物啊。” “谁说我要靠齐东省了？”安景之道：“我是从南边过来的，那边的商业环境特别好，但是治安也有待整治。” “有人南下批发东西，如果没有经验丰富的人带着，大部分都会被坑。” “归根结底还是那个地方鱼龙混杂太过混乱。” “如果我生产的产品可以媲美南方的电子产品，很多北方的人他们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南下了？” 安景之的这个想法有些大胆，周局长皱眉道：“老板的意思是准备把生产出来的产品批发给倒爷？” 安景之摇头，他倒是有这个想法，但现在这么做，就算上头有人罩着他，但还是有些风险。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把商品批发给其他的合作商。” 既然齐东省都承诺愿意帮他兜底货物的，那么让齐东省出人帮他联系其他地方的合作商铺货，自然也不是什么问题吧。 “而且我们的价格可以适当地给一些优惠。” “南方电子产品之所以能卖得那么好，让大家不惜千里跑到南方进货，就是因为他们那边的电子产品更时髦，也更便宜。” “但如果我的产品比南方的电子产品更好也更便宜，相比于不正规的倒爷，想必大家还是更倾向于店里的东西吧？” 趁这情分还在，这几年就先让齐东省帮他铺铺货，后面如果别人想用这件事卡他脖子，到时候商业环境也彻底开放了，他也用不着这些国营商店帮忙了。 周局长一听心中有了几番计较。 这句话听起来似乎也还不错。 本来他们国家的单位之间就有合作帮港商铺货也只是一句话的问题。 更何况这些产品还能更好更便宜，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最关键的是生产线，周局长眼睛闪过一丝精光，产品的技术难点难就难在生产线。 他们省里的生产线都是其他地方淘汰下来的，要是想自己搞到生产线，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管是哪方面的生产线。 “既然安老板能自己解决生产线，只要产品质量没问题，我今天就可以给安老板保证，可以帮忙联系其他的商铺铺货，包括省外。” “可以，我还有一个要求，场地由省里提供，建厂资金也由省里来出，生产线由我来负责，然后厂里的管理也由我的人主导，在厂里没出问题的情况下，省里不能派人随意插手……” 安景之提出了一系列自己的要求，总之他需要工厂的掌控权。 这时候还不允许私人全额占资，安景之也只能争取一个主导权和后续的优先收购权。 但就连这主导权都让周局长有些为难。 “这，安老板，这是不是太过了？” 安景之道：“过吗？地皮值多少钱？建厂的费用也花不了多少吧？” “生产线才是重点。” 周局长点头：“我清楚，只是咱们还没有这样的先例。” 哪有私人可以控制厂子的？就算外商投资建厂，那也是国家占了大头。 至于对方说的优先收购权，他压根就没往这个方向想，国家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资产让私人收购。 “先例都是创造出来的，以前没有，现在不就有了？总之我的条件就在这里，周局长可以跟人商量。” 安景之又跟对方寒暄了几句，临走前看到了，站在车子旁边等候领导的孙师傅，跟对方打了声招呼。 “孙师傅。” 孙师傅受宠若惊，没想到安老板居然还能记起他，还主动跟他打招呼。 “安老板。” 安景之的车已经开离很远了，孙师傅还在看。 其他给领导开车的司机们都羡慕地问：“你怎么认识这大老板的？我看到他那一身气势，我连话都不敢说。” “那有什么奇怪的，没看周局长都对着安老板这么尊重吗？咱们连领导都不是。” “瞧瞧人家身边的司机，跟咱们这一看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你们说安老板身边的司机一个月得赚多少钱呀？那一身西装看着就气派，要不是亲眼看到人家开车，我还以为是什么大老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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