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买马骨

大唐是一个非常注重规矩的朝代，朝廷对于社会方方面面各种规章制度制定的都很详细，甚至详细到什么样的阶级只能穿什么样的衣服配什么样的饰物睡什么样的的床，详细到厕所的坑挖多大都有规定！ 就拿住房来说，什么样的阶层住什么样的房子，房子的装饰装修什么标准，甚至房门朝哪个方向开都有着严格的规定，违反了那就是逾制，轻则罚没整改，重则抄家灭门。 像罗伯特这等番邦外来户想要在大唐的国都长安买房置地那要求就更多了，基本上长安城绝大部分坊的房产地块他都不能买，唯一允许番邦外国来员购买居住的就是西市西南的两坊，还有皇城以南两市中央的那片，如今那里是大唐的藁街，也就是使馆区。 藁街原本是汉长安城的属国使节所在地，位置在长安南城一带，后来久而久之，藁街一词就成了属国使节与番邦来人居住地的别称。 大唐承袭了秦汉制度，如今也将属国使节等聚于一坊，番邦来的商人等聚于一坊，这是为了便于管理，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他们在别的坊购买宅院的。 杜如晦告诉罗伯特，如果以他的名义在长安买房安顿，那就只能在藁街一带买，且罗伯特不是属国的使臣故此不享受大唐的优待，只能以来往客商的名义购买，如此能买下的宅院可能就不够大了，也未必住的下这么多的人。 另外杜如晦明确告知罗伯特，大唐允许来往各国商旅携带护从，但是这些护卫人等不允许大规模的携带兵器铠甲弓箭进入长安城，只允许少量护卫携带防身武器进城，至于这个少量的量是多少，取决于其所带的货物多寡与进入西市之时该交的税赋高低。 最主要的一点，就是来往大唐的客商使节等进入大唐境内需要办理通关文牒，也就是简易版的护照，有通关文牒证明你的人员物资来历，你才能在长安买房。 由于罗伯特一行是随高平王李道立一行来到长安的，有李道立在没有人给他们这么详细的介绍，罗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至于罗霄，他脑子就没往这方面想过，原来的计划里都没有长安这个字眼儿。 再说这帮家伙几乎是一路从罗马杀到大唐的，意识里根本没有守法这个念头。故此他们这一堆人只有两个通关文牒，一个在李可用那里，一个在罗霄手里，想要买房的话，得先找他们拿通关文牒。 此时罗伯特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规矩这么多的国家，竟然将规矩细化到了举手投足之间，难怪汉人一个个都那么聪明，光记这些都足以反脑子练的特别灵光了。此时他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国度都是野蛮的。 如今从罗马到大唐这一路上几乎都是战区，罗马那边赫拉克正推行希腊化，各地不服造反的成片成片的；阿拉伯那边穆大先生正在争取民族的自立，与罗马人干，同波斯人斗，还与自己人斗，斗的天荒地老的；再往前波斯与阿拉伯打，也与月氏乌孙人打，月氏又与突厥人打，突厥人又与西域诸国打。 各地都是人脑袋打成了狗脑袋，他们见识了种种不法行为，几乎已经忘记了正常人该过什么样的日子，现在听杜如晦说的那些条条框框甭说遵守了，仅听听就听的罗伯特脑袋又大了三圈儿外加两只鸟在脑袋上鸣叫。 杜如晦明确告知罗伯特，现在他在大唐属于外来物种，要不是因为他们都是罗霄的扈从，根本就不允许在大唐的国都停留，不是被赶走就是被抓起来打成奴隶拉到人市上卖喽。 罗伯特听完说道：“尊敬的公爵，我想您误会我了，我并没有打算以我自由伯爵的身份在大唐的国都购买住宅。虽然我不是唐人，但我主是唐人，我用他的名义来购买房屋土地我想贵国应该是允许的。” 见他上道了，杜如晦心中欢喜，立时抛出了他暗藏的歹意。他一脸遗憾地道：“便是以贵主之名置办宅院怕也难以安置尔等如此多的人马。实不相瞒，说起来贵主与吾皇陛下乃是义父子的关系，前不久我主陛下特意赶至翼国公府探看以表慈父之心，奈何贵主以忘却了过往为由拒不相认不说，还将我主陛下恩赐一概谢绝，如果算来他只能算是个普通的勋贵，以其现如今的身份，也只能在长安购买一处两进的院落。” 罗伯特不明其意：“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你是在担心我主没有钱吗？” “不不不，这不是钱的问题，是身份阶层的问题。”杜如晦给罗伯特解释了一下大唐的阶层制度，让他知道了在大唐并不是有钱就能解决一切问题，许多时候钱多了未必是好事，没有相应的身份与之匹配，过多的财富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 听完杜如晦的解释罗伯特摇了摇头一脸嘲讽：“想不到在大唐商人的地位竟然这么的低下。我主教导我们说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无农地不稳，无工地不富，无商地不活，所以士农工商的地位应该是一样一样地，刻意的压迫哪个阶层长久下去都会造成国家严重不稳定。” 杜如晦听罢暗自赞叹，忙把这话记在心里。听着罗伯特嘴里不时冒出来的“我主”的教导杜如晦心惊不己，他不知道这个罗家子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怎么突然之间变的如此厉害了。不仅收服了这么多的蛮人，甚至还跟罗马皇帝，匈奴大单于有联系，更让人称奇的是也不知他从哪里学到了如此多的治国理政之念。难道他真的去了仙界不成？ 他正沉思之时罗伯特问道：“尊敬的莱国公爵，如果我想要置办一个最少也要有四五十公顷的房子或者院子该怎么办？” 虽然不明白他嘴里的公顷是个什么单位，但知道应该是个大数，杜如晦就等着他问呢，当下呵呵一笑道：“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贵主接受我主陛下的册封，承袭其父郯国公的爵位，那么以他国公的地位，且不说购买一处院落，便是购买一坊都没人敢拦着。” 本来杜如晦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可他万没想到罗伯特却很认真地道：“噢不，不不，我主对于世俗的虚名并不在意，更不愿意为世俗束缚。他所追求的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当然，如果有需要的话，我愿意牺牲自己，代表我主接受大唐皇帝的册封，然后再买下一个坊。” 杜如晦初时被罗伯特嘴里的“三为”惊着了，可没等他咂摸滋味这货突然一脸英勇就义的嘴脸来要官做，这让他险些人格分裂了。 杜大相公想一口啐他脸上，你以为大唐的官是那么好做的吗？现在朝廷一个位子有八万六千人争，有的都重新投胎回来转八圈儿了还没排上号呢，你一个长的就很三俗的蛮夷还想做大唐的官，真真马不知道脸长！ 没注意杜如晦以看白痴的眼神看自己，罗伯特道：“莱国公爵，我什么官爵都可以接受，只要能帮我主买一处交通便宜，出城方便，环境优雅一般不被打扰，主要是离皇城足够远的地方，我愿意接受贵国皇帝的敕封！” 杜如晦咽了口唾沫咳了一声道：“这位，罗伯特兄，那叫交通便利，不是便宜。再者这敕封之事嘛稍后再说，先说这价钱的问题，你可知我大唐长安的地价可是寸土寸金呐，便是普通一民宅也值数十贯钱，便是最小最穷的一坊也价值数万贯，你买的起？再者，你能做的了贵主的主吗？” 这就是杜如晦胡说了，如今大唐地广人稀，如今的长安城南北十七里开外，东西十九里有余，总体面积三百多平方公里，这么大的面积之上如今人口却只有二十几万，这其中还包括十二卫的军兵与皇宫中大量的宫娥太监，实际上真正的平民才十余万，直至贞观十三年长安城一百二十个坊加起来才刚达到四万二千五百户，民将近二十万人。 之所以如此都是因为战乱造成的，大汉民族人口最鼎盛的时期是汉时，最高有近七千万人，到东汉献帝初有民五千万，至三国末期只剩下不到七百万，经历五胡乱华之后纯血的汉人只剩下几十万甚至十几万人，而且大多都在衣冠南渡之时逃到了南方。 后来魏孝文帝命鲜卑人改汉姓说汉话与汉人通婚，使鲜卑人与汉人大融合，说是汉人融合了鲜卑人，实则是鲜卑人同化了汉人，而且占用了汉人的文化衣冠礼制，并且将之改的面目全非，甚至更是占用了汉这个民族的名字。 所以不要再骂汉人没有血性了，真正的汉人是很有血性的，他们喊出了明犯强汉虽远必诛的时代强音。经历了五胡乱华，经历了魏孝文帝改服易姓，后又经历了五代十国与元清的所谓民族大融合，如今的所谓汉人只不过是顶着汉人名头的，好听点儿叫新汉人，说难听点儿就是以杂胡血统为主的胡汉混血种，真正的汉民怕是已经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 好在华夏从来不是以血统传承的，华夏之所以历万年不绝其祀靠的是文化，靠的是文字、文明。 闲言少叙书归正文 隋文帝时人口最多达到五千五百万，但是经历过数次远往高丽的战损与隋末天下的大乱之后，至大唐建立之时整个天下的人口也仅剩下二百万户不足一千万人。这其中更有大半都在相对稳定的荆扬徐州与川中，关中与河南河北之地人口只有数百万，最为繁荣的京畿之地人口加起来只有二十余万户不到七十万人。 在这等地广人稀之时，房价地价非常的便宜，物价也非常低，今年关中大旱了，但是斗米也不过才八钱，大唐长安城中盖一座四面挂砖的小地主阶层的房屋也不过十贯钱，普通百姓的那种土坯房可能连一贯钱也花不了。 杜如晦跟罗伯特说最便宜的民宅也要数十贯钱纯粹就是忽悠大傻子呢，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罗伯特接下来一句话给他整破防了。 “什么，才数十贯，竟然这么便宜！我身上穿的这件衣服都能买最少几十套院子啦。不瞒莱国公您说，刚才有人想要买我们从西域马贼手里缴获的那些马，这可是我主精挑细选来的好马，我派人去打听过了，这些在大唐更是难得，每匹最少也能卖到数百贯，那些汗血马与西极天马甚至都能卖到上千贯，如果把这些马都卖掉的话，我想最少可以买下几个坊！” 罗伯特一席话彻底让杜如晦无语了，他此时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与发挥，说起来自己在大唐也算是上层社会的有钱人，但是跟这个胖子起简直就像个穷鬼。 “莱国公爵，钱地问题不是问题，请问您有什么好的地方推荐吗？” 杜如晦羡慕嫉妒恨的直冒酸水，随之这酸水就变成了坏水，作装模作样的思索了着：“嗯，要环境优美，还要交通便利，主要是出入长安城得方便，还得离皇城远些。考虑到尔等这么多的人马急需安置，所以最好得是现成的房舍，搬进去就能住。” 莱国公杜如晦摆出一副全完在替罗伯特考虑的嘴脸来说着，罗伯特听的连连点头，看向杜如晦的眼神期待中带着一丝感动，弄的杜大相公险些不好意思再坑他了。 装作思考良久的样子杜如晦突然抚掌道：“如此算来，恐怕整个长安只有一个坊适合尔等的要求了，这个坊很清静来往出入也方便，主要是坊间有一座很大的府邸，尔等今天晚上就可以搬进去住！” 罗伯特一听大喜：“噢，赞美至高无上的盘古大道尊，公爵大人您真是个大好人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太好啦，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一坊，在什么位置，如果您方便的话，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具体什么样子？” 他这一张嘴要去看杜如晦那是乐在心中喜上眉梢，这次他不准备拿刀宰了，这胖子油水很足，他准备用绳子勒，狠狠扒他一层皮。而此时罗伯特可不知道自己这是离倒霉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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