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终起,吹遍大江南北,人们开始渐渐褪下冬衣,迎接这温暖的春日。 洛阳城东十里处,有一座庄子,唤作四方馆。此名并非是四方英雄到此馆之意,而是这个庄子,就是建的四四方方的样子,占地之长宽就是一个方形。 庄子前边有一酒肆,是庄子主人所开,也叫四方酒馆,这里常年有许多江湖中人喝酒论事,今日也不例外,酒馆里坐满了服饰各异的江湖人士,正在高谈阔论。 当阳的那一桌,坐了四个人,两男两女。一个黄脸大胡子大汉饮下一踵酒,说道:“憋屈啊,鞑靼太师昝敏来中原闹事,山西豪杰皆不能敌,最后还得人家青衣女侠出手逼退,我中原就真没人了吗?” 其中一个年轻小哥,头戴纶巾,手中一柄折扇一摆,说道:“人家青衣女侠就是天山玄女,她为罕世高手,能逼退昝敏不足为奇。” 另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女子,颇有姿色,穿着一身浅绿色衣裳,头上简单挽了下头发,插着一根木簪,她开口如莺燕:“可是,中原这些鼎鼎大名的门派,不说远的正一门,就是这洛阳不远的龙门帮,少室山都没去人呢。” 剩下那个女子,比绿衣女子年轻,然姿色却略差,穿着一身黄衣,头上戴满晶珠翠饰,耳上挂着白玉坠子,微微一笑,说道:“其实少林并非没去人,听说那明正大师,带着三四个智字辈的和尚,才走到晋阳,昝敏就退了,他不好意思再上五台山,呵,灰溜溜的回来了。” 另一桌人闻言,站起来一个戴着皮帽的消瘦男子,说道:“你们四人慎言,这里可是他们的地盘,被那些门派的人听到了不好。” 纶巾小哥扇了两下扇子,说道:“这还不让人说啊,就是龙王坐在此处,我四人亦敢说,所谓少林,正一,龙门帮,不过浪得虚名,那天山玄女才是真豪杰。” 那皮帽男道:“也是,这四方馆乃是谈论天下英雄之地,是在下不够洒脱了。”说罢他举起一盅酒,向四人敬来,四人亦举酒相迎,馆内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已是晌午时分。 此时,一个刀削脸的浓眉汉子叹道:“那天山玄女伊宁自称是汉人,听说她也是沈落英的传人,想不到江湖十年沉寂,如今又出来这等英雄,还是个女子,只可惜这等英雄人物无缘相见啊……” 另一个声音道:“莫非兄台想拜她为师?” 那汉子笑道:“那也未尝不可啊。” 爽朗笑声传来,众人视之,乃是龙骁,当时很多人便起身拱手,齐道:“龙王。” 龙骁也拱手,说道:“今日这四方馆好生热闹啊。” 当即有揶揄声音传出:“龙帮主,昝敏大闹山西的时候,龙帮主为何不前去助拳?” 龙王视之,正是那黄衣女子,他认得那四人,便道:“原来是凌氏四侠,少见少见。” 龙骁笑了笑,说道:“非是龙某怯敌,实是龙某那时在练功冲关,家中人不曾告知此事,故而错过。” 绿衣女子道:“龙王还要冲关?” 龙骁道:“惭愧,去年输给伊女侠后,又有寒山门的来挑战,龙某深感伊女侠的强大,故而只能发奋练功,所以错过了很多。” 皮帽男子挑眉道:“不知何日龙王能与伊女侠再约战一场,也让我等看看罕世高手的风采。” 龙骁道:“龙某倒是有此意,只是那伊女侠行踪不定,不可捉摸,难以强求。” 正说间,一骑白马,载着一个青衣人从酒馆边一冲而过,直奔四方馆庄内而去。有人眼尖,喊道:“方才那过去的莫不是伊女侠?” 许多人立马站起,追到门口,看到那背影,消瘦男子道:“白马青衣,斗笠长辫,天下再无此等装扮者,她去了庄子里?” 龙骁道:“那龙某也去庄内看看。” 龙骁大步追了上去,其他人有的略一沉吟,也道:“某也去看看。” 于是很多人收拾好,便往庄内而去,桌子上顷刻间都是哒哒哒丢银子的声音,然后人一闪而空,看的那还准备上酒的小二一脸懵。 伊宁走到庄子大门前下马,早有一个老仆人上来,见是她,眉开眼笑,过来问好,然后牵马。 伊宁道:“施大哥呢?” 老仆人道:“在里边呢,阿宁姑娘快请。” 伊宁手拿剑,大步走了进去。 四方馆庄内,建筑做成了一个大的“曰”字,看起来是个方的,三横就是前门,中堂,后堂,两竖便是四边的厢房杂院。只见伊宁穿过前门,到前院时,有一个二十八九的女子迎了上来,只见她一身碎花丝绸襦裙,头上青丝高高挽起,眉如墨画,眼若秋波,白皙的瓜子脸俏生生的惹人怜爱,端的是个美人。 伊宁见到,拱手喊了一声嫂子。此人是施瑜的妻子,名唤卓婷,卓婷嫣然一笑,说道:“妹妹来了,快请随我来,你施大哥在后堂呢。” 伊宁点头前行,却听后边老仆人喊道:“夫人,龙王跟一帮江湖人士来了,说是要找伊女侠。” 卓婷神色不变,说道:“你且将他们请到中堂,奉上茶点,不可怠慢。”老仆应声而退。 伊宁径入后堂,那施瑜正好出来相迎,只见那施瑜年岁三十二三上下,一身褐色长袍,面容俊秀,双目生辉,唇红齿白,美中不足的是,并不是很高,比伊宁还矮半个头。 伊宁拱手,施瑜却爽朗道:“妹子来了,行什么礼啊。” 伊宁道:“一向可好?” 施瑜笑笑说:“好得很呢。” 伊宁要开口,施瑜却道:“我知道,有书信,都在后边呢,跟我来。” 伊宁来此正是要看京城的书信的,她知道京城并不平静,甚是关心。伊宁随他进后堂,旁边传来鸽子咕咕的叫声,施瑜进了后堂,转入一间小房间,从一个柜子底下抽出一个小匣子,拿出一把钥匙,打开,只见里边放着几个小的信筒,他将小信筒都奉送到伊宁手上。 伊宁打开其中一个,只见是一张小纸条,上边写道:“姑姑,我想你了,你到洛阳了吗?你这只抓来的海东青还不是很老实,任葵正在训呢,你带来的书很多我还不明白,你什么时候回来?” 伊宁沉默了下来,这是府谷雁落庄陆阳写的,自己可能走的太匆忙,这孩子很是想念。 她又打开一张,上边写道:“大小姐,我多方打探郭大侠下落,但都没有消息。此外有一事,十年前,江南那株龙血草并未落入阳宗之手,我正在查,有眉目立马告诉你。” 署名是个“风”,只有伊宁知道这个人是谁。 最后一张打开,上边写道:“大小姐,自你走后,内廷那两只老鼠不死心,裴如炬虽死,但董昭正出南门的时候被韩延钊抓了,好在顾二公子看到了小黑,我们连同苏大人跟瑞王,把董小哥救了出来,董小哥很快也要出去江湖上闯,但愿能与你碰上,家安,保重。” 这是闲园的徐治写的。 点点滴滴,在她心里起了涟漪,她在想着下一步的去向,她看了看三张纸条,略一沉思,便道:“我回下信。” 施瑜早就备好信纸跟笔墨,伊宁提笔挥毫,一一回复,施瑜麻利的将信一一装进信筒,信筒上做好标记,然道说道:“你放心,我这就给你发出去。” 两人走到一侧厢房下,那里有很多鸽子笼,伊宁看着施瑜拿鸽子发书信,说道:“多谢了。” 施瑜笑道:“你我何必见外。” 正说间,卓婷款款走来,说道:“妹妹不必见外,客人们好像等不及要见你了,正在中堂吃茶呢。” 伊宁道:“好的,嫂子。” 伊宁没有马上去,在后院还跟施瑜多说了一会话,也不知聊了些什么。 中堂内,坐了十几个人,坐下来吃着茶,便高谈阔论起来,有人提到那两个人,辜松墨,辛元甫。 凌氏四侠中的老四,也就是那个纶巾公子,他说道:“当初这两人在恒山上大论天下英雄,且不论他们说的是否有道理,就他们二人,充其量也就强过一流高手而已,有什么资格谈论天下英雄?” 老三黄衣女子道:“辛元甫是山西大侠辛吉的儿子,这辜松墨,好像是龙王您的亲戚?” 龙骁道:“是我一远房表兄。” 众人点头,好像没有话题可以接了。众人聊的时间很短,此刻伊宁施瑜已经来了。 施瑜起手做礼,说道:“诸位英雄驾临鄙庄,蓬荜生辉。” 众人皆起身回礼,说道:“施庄主客气了。” 伊宁拱手道:“幸会各位。” 众人也施礼道:“见过伊女侠。” 纶巾公子当即道:“原来江湖上所言不虚,伊女侠竟然如此年轻,且风采卓然,今日一见,当真是三生有幸。” 伊宁道:“过奖。”其他人也说出这等拍马屁的话,完全忽略了龙骁。 寒暄过后,伊宁道:“我找一人。” “何人?”众人疑惑。 伊宁道:“郭长峰。” 皮帽男子道:“可是那剑神郭长峰?” “正是。” 皮帽男道:“我只知十年前还是十一年前,他曾渡大江南去,之后再无消息。不知伊女侠何故找他?” 伊宁道:“与他有约。” 皮帽男点点头,此时那凌氏老大黄脸汉子道:“伊女侠,郭大侠找不到,你怎的不去找赫连飘呢?” 伊宁蹙眉:“她在哪?” 凌氏老大说道:“曾有人在江南一处见一女子,样貌与赫连飘神似,若找到她,何愁找不到郭大侠?” 又一人站起,众视之,此人五短身材,却精神抖擞,平脸薄唇,只见他道:“若要在江湖中找人,当上天机门,什么人找不到?” 伊宁瞥了一眼那矮子道:“天机门?” 五短汉子道:“此门于四年前成立,总坛何在我不知道,但是它的地盘上,会刻有一只吞天蟾蜍,或在街市,或在郊野,但有人问,无所不知,只是要价颇高。” 伊宁道:“多高?” 五短汉子道:“三年前正一的张更离找到天机门,要得知其兄长张虚谷的下落,天机门要价黄金一万两。” “嘶……”众人听了莫不倒吸凉气。 龙骁道:“一万两黄金,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凌氏老二绿衣女子道:“装神弄鬼,那天机门既然要如此高价,为何不敞开门做生意,反而躲躲藏藏?” 五短汉子道:“我也不知。” 伊宁拱手道:“多谢各位。” 消瘦男子带着笑意道:“俗话说四方馆聚四方豪杰,今日既然伊女侠在此,我等也想听听伊女侠论论英雄。” 众人附和,龙骁也道:“龙某也想听听。” 伊宁思忖道:“这难说。” 五短汉子道:“有何难说?” 伊宁道:“打过才知。” 消瘦汉子道:“那伊女侠交手过的人,当中可有几个罕世高手?” 伊宁道:“打平三个。” 凌氏四侠问道:“以女侠的身手,还打平了三人?” 伊宁道:“不错。” “哪三人?”众人非常好奇。 “班珠上师。” “嗯?”众人面面相觑,听都没听过。 伊宁道:“明佑大师。” 龙骁惊道:“明佑大师?莫不是少林的人?” 伊宁道:“算是吧。” 龙骁道:“最后一个就是鞑靼太师昝敏吗?” 伊宁点头。 龙骁沉默,三个人都带师字,定然都是一方巨擘,他竟然少有耳闻。不仅是他,其他人也面面相觑。很久没做声的主人施瑜道:“伊女侠不善言辞,这些她与我说过,容某为诸位解惑。” 众人当即道:“施庄主请讲。” 施瑜道:“这班珠上师,乃是西域喀嘶罗教的大喇嘛,是一苦行僧,练功数十年,常年行走于高山深林,沙海戈壁,练功行善,可一月不喝水不进食,其心灵纯净,佛法高深,肉身终年受风吹日晒雨淋,且以佛道之气淬炼,不仅内力深不可测,就连身躯也是刀枪不入,百毒难侵,堪称得道高僧,这个人从里到外,没有弱点。” 众人莫不吃惊,西域竟有此等人物!龙骁听了都倒吸凉气,没有弱点,也太可怕了,中原虽大,但如今武林,实不复数十年前之盛了。 “那明佑大师呢?” 施瑜道:“这个,少林寺就在洛阳不远,诸位若要知晓,可直接上少室山问。” 凌氏老四道:“我等只知当年有明昙大师,名震天下,明觉大师也消失二十年了,如今的明方明正,去之甚远,至于明佑大师,还真是不曾听闻。” 施瑜道:“当年沈落英也名震天下,那时候伊宁就已经臻至化境了,又有谁知道她呢?” 纶巾公子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 施瑜道:“明佑大师一生低调,喜欢治病救人,常年灰衣布鞋,少有出手,但是十年前据我所知,他的无量金身,境界已经很可怕了。” 龙骁沉默不语。 施瑜道:“那昝敏就不用说了,在北境,无人可敌,吴汉兴大侠才接几招就重伤,叶大侠差点被杀,此人是我中原大敌。” 凌氏三侠道:“万幸还有伊女侠在。” 龙骁起身,对伊宁拱手道:“伊女侠,在下想再次讨教一番。” 伊宁道:“可以。” 龙骁起身,右手一摆,说道:“请。” 出了庄,寻了片空地,龙骁道:“还请伊女侠用剑!” 伊宁蹙眉:“不必吧?” 龙骁道:“且让龙某见识您的真正功力。” 其他人也都站在边上,眼中尽是期待。 伊宁缓缓拔剑,那剑出来,寒芒凛凛,杀气自露,龙骁只看一眼瞳孔便是一缩,天下第一宝剑,秋霜剑,只是才拔出来,剑光都森寒到这般地步了吗,这把剑到底饮过多少高手的血? 围着的众人也是心头发寒,这等杀意,前所未见。 龙骁沉声道:“请出手吧!” 伊宁道声好,剑彻底拔出,伊宁右手握剑,只是朴实无华的往前一刺,可在龙骁的眼中,那不是一把剑,而是一座青山直接朝他撞来,龙骁毫不犹豫,腿一滑往后而退,双手捏圆,锁定剑尖,化龙真气凝出,大圆终于锁住剑尖,他滑了十几步终于停了下来,可伊宁手一抖,他的化龙真气顷刻震散,大圆随之崩坏,剑再度刺来,他只得身子一偏,避开剑锋,但左肩衣服仍被剑气撕开,肩头寒意萦绕。 只是一刺,龙骁便深感差距过大,伊宁问道:“继续?” 龙骁道:“当然!” 伊宁挽起剑花,剑起处,寒芒四放,剑光如虹般射向龙骁,龙骁一掌震出,震散剑芒,却听得“噗”的一声响,衣服又破了个洞,上边有血飞出,然而,一招惊空月影,秋霜剑如山岳般横扫过来,他急连环翻身避过,跃至剑上方,抬手一掌打出,终于摸到机会还手,可伊宁早有准备,也抬手一指贯来,又是指掌相撞,“笃”的一下,龙骁居然被那一指震飞出去,龙骁大惊,手上居然被戳了个血洞,若不是练了金鳞甲,只怕已经废了,她上次竟然真的没用全力? 龙骁倒飞而出,伊宁剑光逼来,气劲纵横,地面泥土翻飞,龙骁不敢大意,空中翻身,但仍被剑芒扫到,衣服碎布横飞,他站定在地,眼神凝重。 龙骁咬牙再上,每一招都无比小心应对,但终究是拳短剑长,化龙功施展不出全力,剑气毫不留情在他身上留下多道口子,秋霜剑锋利无比,寒气凌人,他不敢硬撼,被逼的一退再退,随着伊宁剑招如行云流水般展开,他连身都近不得,一身拳脚无从施展,这等压迫感,比起之前伊宁徒手更难打数倍。 刺啦的一声,龙骁胸前长袍被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触目惊心,金鳞甲都防不住。他虽然翻身躲过剑身,但剑意难防,之后,他半撑在地上,伊宁长剑已至他面门前陡然停下,震的他鬓边黑发飞散,龙骁无奈说道:“我输了。” 伊宁收剑,说道:“又伤了你。” 龙骁自嘲一笑:“技不如人而已,龙某不是小气之人。”说完他竟然咳了口血,显然已经被剑气伤到。 伊宁上前,龙骁站起,伊宁伸出左手,在他胸前几处大穴点动,然后掏出一颗疗伤药,给他服下。龙骁顺了口气,也叹了口气。 五短汉子捻须道:“嗯,徒手能接百招,兵器只能接三十招吗?” 凌氏老三道:“龙王你该弄把兵器的,须知这秋霜剑,乃是当年沈秋风大侠送给妻子冷霜的礼物,故名‘秋霜’,重三十一斤,剑身为寒铁锻造,内中置一段寒潭青玉,本身便寒气渗人,再配合凝霜真气,威力无穷,你若徒手,没有半点胜算。” 消瘦汉子道:“若龙王现在对上那昝敏,必死无疑,昝敏的刀意已经练到了骇人之境。” 龙骁沉声道:“玄女阁下,为何这般厉害?我龙某也三十出头,自认练功勤奋,不输于人,然,两度败在你手,龙某不解。” 伊宁道:“真气淤积。” 龙骁抬头,问道:“说的在下真气淤积?” 伊宁点头,继续道:“玄关未通。” 龙骁惊道:“在下玄关未通?” 伊宁继续点头,说道:“有气无元。” 龙骁再度震惊,却没说话。 五短汉子颔首道:“原来如此,龙王还算不得罕世高手,真气还未曾化成真元,后腰至大梁至天元那一段玄关诸脉还未打通,连虚境都没冲上,怎么赢得了早已真气化元大成的天山玄女。” 施瑜看着这个五短汉子,只是笑笑,没说话。 龙骁对着五短汉子一抱拳,说道:“多谢阁下提点。” 五短汉子哈哈一笑,说道:“萧某也是从一本古籍上看来的,实际上我连龙王三招都接不住,不足为道。” 然后龙骁问伊宁道:“这就是龙某症结所在吗?可有法子治?” 伊宁道:“打通玄关。” 龙骁追问道:“如何打通?” 五短汉子道:“要么自己冲关,要么别人帮你打通,还能有什么法子。” 龙骁看了看五短汉子,又看了看伊宁,伊宁只是点点头。 伊宁道:“随我来。” 龙骁不顾身上的伤,随伊宁而去。 众人回到四方馆,伊宁坐在一张八仙桌旁,龙骁坐在她对面,伸出一只手,伊宁也探出一只手给他把脉。 良久,伊宁道:“可以试试。” 龙骁疑惑,伊宁道:“给个垫子。” 一个软布垫子拿来,伊宁示意龙骁坐在垫子上,然后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锦盒,翻开,里边是银针。五短汉子道:“造化啊,龙王,你可知玄女要为你做什么?” 龙骁疑惑,伊宁让龙骁脱掉上衣,龙骁也不避讳,医者父母,他毫不犹豫脱了,擦干血迹,随后,伊宁双手翻飞,银针落入他前胸,肩膀,腹部要穴处,针扎完,龙骁感觉一阵酥麻。 随后伊宁坐在他背后,右手如游龙一般,点住他脊梁两边穴位,随后双掌贴在龙骁后腰,龙骁只觉一阵冰凉,他强忍住这股寒意,但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边的五短汉子道:“造化啊,龙王,有这等高人为你通穴冲关,那可是你再生父母啊。” 龙骁一惊,原来伊宁是要为他打通玄关? 伊宁道:“你运气。” 龙骁道:“龙某运气着实不错。” 伊宁道:“运气!” 龙骁道:“我运气可还行?” 伊宁愠怒道:“你董昭吗?” 龙骁目瞪口呆。 五短汉子憋着笑,说道:“玄女叫你运转真气呢,你还运气好。” “哈哈哈哈”,众人一阵大笑。 龙骁尴尬不已,连忙气沉丹田,运转周天。 龙骁运起气,可感觉不对,平时一运气就有大量的真气聚集,可今日,那银针一扎,竟然只能聚出一小道气。他一看,原来真气都在银针处丝丝渗出,不知所以然。 伊宁抬手一掌震在他脊梁正中,一股冰寒袭来,龙骁只觉脊梁如结冰了一般,让他忍不住打颤,这凝霜真气不是一般的冷。随后,他感觉前身极热,后背极冷,整个人极其难受,此时,伊宁道:“挺住了。” 他咬着牙,却渐渐感受不到伊宁的手在他后背哪里了,只知道,后腰,脊梁,双肩,后颈,全被寒流洗了一遍,前身冒着汗,通红,后身冰冷,煞白。 约莫一个时辰,只听伊宁道:“全身运气。” 龙骁咬牙运气,在丹田中汇聚了一条大河,他心中一惊异,以前聚气都是一团团如云般,今日为何一聚就能成河? 之后伊宁道:“准备冲。” 龙骁运足气,那条大河开始汹涌起来。 伊宁一指朝他脊椎正中一点,喊道:“冲。” 龙骁随即运气而行,大河直通雪山,入大梁,一路冲上玉枕穴,直逼天元灵台,快到灵台时,大河却无力了,龙骁一阵紧张不已,出了一丝慌乱。 伊宁见状朝他后肩膀两掌一拍,那条河又冲了起来,直接顺势冲上了灵台,在那里汇聚出湖泊。 待到那灵台内湖泊成型,丝丝真气不断冲入灵台,足足一个时辰后,伊宁松了口气。把龙骁前身的针都拔了,针上污浊不堪,伊宁将针扔进了装了白酒的罐子里。施瑜端来水盆,伊宁洗了洗手,看着龙骁还在盘坐,她说道:“可以了。” 五短汉子叹道:“好手段,以前只在书里见过,原来真能人为打通,真是开了眼界了。” 厅里其他人也惊叹不已,凌氏四侠道:“这才是罕世高手,这等手段,才是宗师风范。” 龙骁吐出一口浊气,眼中带着莫名的光,望着伊宁,说道:“多谢伊女侠。” 伊宁只是点点头。 皮帽男子打趣道:“打你两顿,送你一场机缘,造化啊。” 消瘦男子道:“龙王,你以后可要行侠仗义啊,要对得起玄女的这份恩情啊。” 众人齐笑。 施瑜给伊宁洗好银针,放进锦盒内,伊宁接过,然后挎上包袱,拿起剑,说道:“走了。” 施瑜点头,伊宁随后对着众人一拱手,抬步就往外走,众人吃惊不已,不明她为何要走的如此匆忙,老仆早就喂好了马,牵着在门口等她。 龙骁追出来道:“伊女侠此来洛阳,可否去城中,也让龙某尽地主之谊。” 伊宁道:“要事在身。” 龙骁道:“去往何处?” 伊宁道:“南方。” 只见她跨上白马,纵马而出,一骑绝尘而去,龙骁注目良久,不知身后其他人已至。 五短汉子打趣道:“龙王可是动心了?这等红颜知己,世间难求啊。” 龙骁笑了笑,没说话。 当人群散去后,那五短汉子却留了下来,对施瑜道:“陶有金在桐柏山下搞了座宅子,叫做翠柏庄,等以后信鸽训好了可以发那里去,到时候伊宁若要在江北驻足,就可以去那里。” “我知道了,无遥。” 五短汉子萧无遥往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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