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传国玺

华雄败军奔回虎牢关，李肃差飞马告急洛阳。是日，董卓提大兵二十万来至关上，先令李傕、郭汜引兵五万，把住关前左右，又命吕布为先锋，将精兵三万，前出迎敌。袁绍闻报，即令王匡、乔瑁、鲍信、袁遗、孔融、张杨、陶谦、公孙瓒八路诸侯，迎战吕布，奋武将军曹操为八路总接应。 八路诸侯各自出兵，河内太守王匡引军先到。两军列阵，王匡出马门旗，见吕布跃马耀武阵前，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身披西川红锦百花袍，肩扣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师蛮带，宝弓随身，画戟在手。坐下赤兔马，身长过丈，红似火炭，亮如丝绸，果然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王匡回头问曰：“谁敢出战？”河内名将方悦，纵马挺枪而出。二马错镫，杀不五合，吕布一戟刺方悦落马，方天画戟往空一举，三千铁骑冲杀掩来，王匡大败。吕布东冲西杀，如入无人之境，乔瑁、袁遗两军赶到，吕布又冲杀一阵方退。三路诸侯各折了些人马，安营下寨，另五路军兵亦先后而至。 次日，八路诸侯共议，皆言吕布英勇无人能敌。忽小校来报：“吕布挑战。”八路诸侯一起出营，军分八队，布列高岗，吕布一簇军马，绣旗烈烈前来冲阵。上党太守张杨部将穆顺挺枪上迎，被吕布手起一戟刺于马下，众皆大惊。北海太守孔融部将武安国，使一柄大铁锤飞马而出，战十余合，吕布一戟砍断武安国手腕，武安国弃锤而走。八路兵马齐出，救下武安国，吕布退回。 众诸侯收兵回寨，聚议良策。小校忽报：“吕布又来挑战！”八路诸侯引兵再出。公孙瓒挺槊亲战吕布，杀不数合，公孙瓒败走，吕布纵“胭脂兽”追赶。看要赶上，张飞环眼圆睁，虎须倒竖，手挺丈八蛇矛，飞马而出叫曰：“三姓家奴，休要猖狂，燕人张飞来也！”吕布弃了公孙瓒，来战张飞，二马错镫，矛戟交锋，大杀五十余合，未分胜负。关羽拍马，舞冷艳锯夹攻吕布，一场豪战，又杀三十余合，吕布死战不退。刘备亦举双股剑，催动黄鬃马，上来助战。三位英雄围住吕布，转灯厮杀，八路人马，直看得目瞪口呆。吕布招架不住，照刘备虚刺一戟，刘备闪避，吕布荡开冷艳锯，倒拖画戟拍马便走，刘、关、张齐马追赶。八路诸侯士气大振，一起掩杀，吕布丢了前寨，败入虎牢关。刘、关、张赶至关前，见关上西风飘动一柄青罗伞盖。张飞叫曰：“此必是董卓，拿了此贼，即可斩草除根！”遂拍马抢关。关上矢石雨下，马不能进，方收兵回寨。 八路诸侯大喜，一面摆酒为刘备、关、张庆功，一面向袁绍报捷。袁绍见报大喜，乃传檄孙坚，令其进兵。孙坚遂引程普、黄盖至袁术寨中。孙文台以杖画地曰：“坚与卓本无仇怨，今所以亲冒矢石，与决死战者，上为国家社稷，下为将军家仇，将军却听信谗言，不发粮草，致使我损兵折将，此于大理可通乎!”袁术惶恐，无言以对，只好斩了进言人，当即发运粮草。 孙坚回到本寨，忽董卓爱将李傕来见。孙坚曰：“你来何为？”李傕曰：“关东十八路诸侯，丞相惟敬将军，今特令在下前来结亲，丞相有一女，正当妙龄，欲配与将军之子。”孙坚不待其言毕，拍案叱曰：“董卓欺天害民，荡覆朝廷，我正欲夷其九族，以谢天下，安肯与其结亲耶？我不杀你，速去回报，早早献关纳首，倘若迟疑，必将尔等粉身碎骨！”李傕抱头鼠窜。 董卓闻报大怒，问计于李儒。李儒曰：“温侯兵败，军无战心，不如兵回洛阳，迁帝于长安。近日，街市童谣曰‘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儒以为，西头一个汉，是指高祖旺于西都，传十二帝；东头一个汉，是指光武兴于东都，今亦传十二帝。天道轮回，迁帝于长安，方可无虞。”董卓闻言大喜，即引吕布、李傕、郭汜兵回洛阳。 车马方行，李儒进言曰：“丞相此去，虎牢关必失，当防追兵。可命中郎将徐荣，伏军荥阳山林，若有兵追来，待我军杀败来敌，徐荣再截住掩杀，可使后者不敢复追也。”卓听其计，即传令徐荣。又命吕布引精兵断后。 虎牢关守兵毫无战心，孙坚率先登关，刘、关、张先杀入关内，守关将赵岑投降。盟主袁绍，勒令众诸侯按兵不动。曹操来见袁绍曰：“今董贼西去，正可乘胜追击，本初按兵不动，何也？”袁绍曰：“老贼锐气虽挫，其军力尚存，今若进兵追之，恐有不利。”曹操曰：“董贼西窜，必劫持天子而去，此天亡之时也，岂可惧敌不前？我等多路合进，一战可安天下，诸公切勿坐失。”众诸侯皆言，不可轻进。操大怒曰：“俗子不足与谋！”遂自引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乐进、李典，及本部人马万余，星夜追赶。 未出成皋地面，忽遇吕布。布列兵横戟大笑曰：“果不出李儒所料也。”曹操鞭指喝曰：“逆贼，还不下马受死，更待何时？”吕布骂曰：“背主懦夫，还敢大言。”夏侯惇挺枪直取吕布，战不数合，忽李傕一军自左杀出，郭汜一军自右杀出。曹操急令夏侯渊、曹仁左右迎战。西凉兵大马长枪，三路军势不可挡，曹操大败，吕布引兵掩杀二十多里方回。 曹操折损过半，行至一荒山下，时约二更，月明如昼。方埋锅造饭，杀声忽起，伏兵四出。曹操慌忙上马奔逃，迎面撞上徐荣，操拨马而走。徐荣放箭，射中操臂，曹操带箭逃命。两小军伏在草丛，见操马来，双枪齐出，刺倒坐骑，曹操滚鞍落地。二小卒拥上，擒住曹操，操自暗思：“我命休矣！”忽见一将，飞马而至，刀光闪过，二小卒身首异处。来将原是曹洪。曹操曰：“我命丧此地矣，贤弟速去！”曹洪下马曰：“公快上马，洪步行！”操泪曰：“追兵赶至，你将奈何？”曹洪曰：“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公！”曹操慨叹上马。曹洪脱去铠甲，拖刀步随。 行至四更，前至汴水，阻住去路。身后追兵渐近，曹操仰天悲曰：“此天亡我也！”曹洪忙扶操下马，脱其袍铠，背操渡水。才上对岸，追兵已至河边，隔水放箭，曹操、曹洪带水而走。至天明，又走三十余里，困饥交加，于一土岗下稍歇。 忽听喊声大起，一彪人马骤风而来，竟是徐荣自上流渡水追至。曹操惊慌，手足无措。忽夏侯惇、夏侯渊引数十骑，斜刺里飞出，大喝曰：“徐荣，休伤我主！”徐荣拨马直迎夏侯惇，二马错镫，杀未数合，夏侯惇一枪刺徐荣于马下，夏侯渊亦杀散余众。未久，曹仁、乐进、李典，亦各引兵寻到。众人见了曹操，悲喜交集。于是，收聚残兵五百余人退走河内。 时，袁绍与众诸侯兵马十几万，屯于酸枣，日日置酒高会，不图进取。曹操至，袁绍会众与操压惊。数巡，操泪下曰：“我始兴大义，欲为国除贼，诸公仗义而来，操甚欣慰。我之本意，欲烦本初引河内之众，以临孟津；酸枣诸将据成皋、敖仓，塞轘辕道、太谷关；公路率南阳之兵屯丹水、析县，入武关以震三辅。各路皆深沟高垒，勿与战，示天下以形势，然后以顺讨逆，大事定矣。然，公等迟疑不进，大失天下所望，操窃以为耻。”绍等无言以对。宴罢，曹操见袁绍等各怀异心，料难成事，乃引军洒泪东去。 董卓回到洛阳，聚文武于朝曰：“汉都洛阳，二百余载，气数已衰，我观旺气今在长安，欲奉驾西幸，汝等速备行装。”司徒杨彪出班曰：“关中残破零落，今捐宗庙，弃皇陵，恐天下震动。社稷者，乱之易，安之难也，望丞相明鉴。”卓叱曰：“你欲阻我大计乎？”杨彪退归。太尉黄琬又出曰：“昔，王莽篡逆，赤眉乱起，火烧西京，尽为瓦砾，百姓留居者百无一二，今弃宫阙而就荒地，实非宜也。”董卓曰：“关东兵起，洛阳势危，长安有崤函之险，更有陇右之富，木石砖瓦应有尽有，宫室营造不过月余，尔等无须再言。”黄琬亦退归。司徒荀爽又出谏曰：“丞相万不可迁都，否则百姓骚动，洛阳分崩。”董卓勃然怒曰：“我为天下计！岂顾小民哉？”遂罢杨彪、黄琬、荀爽为庶民。 董卓出朝上车，尚书周毖、城门校尉伍琼望车而揖。卓问何事。二人曰：“方闻丞相欲迁都长安，故拦车而谏。”董卓大怒曰：“当初，你二人保举袁绍，今绍已反，你二人必是同党！”即命武士，将二人推出城门斩首。 董卓颁令迁都。李儒进言曰：“迁都长安，耗银巨广，今洛阳富户极多，可查没入官。单袁氏门下，杀其宗党，抄其家资，可得巨万。”董卓闻言大喜，即差铁骑五千，捉拿洛阳富户数千家，插标“反贼逆党”，尽斩城外。李傕、郭汜大驱洛阳之民数百万，迁往长安，每队百姓间兵士一队，以便督押，老弱死于沟渠者，不可胜数。又纵军士淫人妻女，夺人财物，啼哭喊叫之声，迤路三百余里。又有督军在后，手持利刃，行动迟缓者，于道斩杀。 又差吕布发掘先皇陵寝，尽取金银珠宝，军兵趁机盗掘官民坟塚。董卓装载金帛珠宝数千车，劫持天子后妃，离洛阳而去，临行又诸门放火，焚烧居民房屋，与南北两宫。一时火焰连天，黑烟漫地，长乐宫庭，尽为焦土。 孙坚引军当先，赶奔洛阳，日见黑烟三百里，夜见火映半边天。孙坚兵至洛阳，急令救火。余火灭尽，于太庙基上，草创殿屋三间，又将所掘陵寝、坟塚尽皆平复。不数日，袁绍引众诸侯，亦到洛阳城外，各自下营。 孙坚屯兵城内，设帐于建章殿基。是夜，星月交辉，清光莹澈，孙坚按剑露天而坐，见紫微星白气蒙侵，不由叹曰：“帝星不明，贼臣乱国，兆民涂炭，诚可悲也。”忽身旁军士指曰：“南有五色毫光，起于井中。”孙坚遂唤军兵，点起火把打捞。捞出一具宫女尸身，虽然日久，未腐，其项下挂一锦囊。取下看时，内有红漆小匣，上挂金锁。打开小匣，见一玉玺，方圆四寸，五龙交纽，其缺一角，黄金镶之，上有大篆八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孙坚得玺，唤来程普问之。程普喜曰：“此乃传国玉玺也！秦二十六年，始皇帝令良工琢蓝田白玉为玺，李斯篆八字于其上。二十八年，始皇帝巡狩至洞庭湖，忽风浪大作，龙舟将覆，秦始皇急投玉玺入湖，风浪立止。三十六年，始皇帝巡狩至华阴县，一人捧玺拦道曰：‘特将玉玺，归还龙祖。’言毕不见，自此玉玺复归于秦。后，子婴将玉玺献于高祖。王莽篡汉，其令王寻、苏献逼宫孝元皇太后。太后乃魏郡元城县人，姓王名政君，其母梦月光如柱入怀，遂生政君。其长成，素雅清丽，高洁不尘，地方名门，争相来聘。然不及过门，丈夫暴毙。东平王惊其貌美，聘为妾，未及举礼，东平王亦毖。时人惊异，无敢再聘者，父母愁眉，请相士问之。相士曰：‘此女贵不可言，当入宫。’无奈，送入宫中为侍女。后为太子妃、皇后、皇太后。时，王寻、苏献索要玉玺，孝元皇太后大怒曰:‘欲要传国玉玺，王莽小奴亦配乎？’遂取玺打王寻、苏献，崩其一角。王寻、苏献魂飞天外，王莽命人用黄金镶之。后，光武帝得此宝于宜阳，传至今日，近十常侍作乱，劫持少帝，出走北邙，回宫独不见传国之宝。今，天授主公，必有九五之分，当速回长沙，别图大计！”孙坚闻言大喜，曰：“明日托疾，辞归长沙。”又吩咐打捞军士，不许泄漏。 不料，打捞军士中，有一人乃袁绍同乡，欲以此进身，遂连夜偷出营寨，禀报袁绍。绍赏与金银，留于军中。次日，孙坚来辞别袁绍曰：“坚抱小疾，特来别公。”袁绍曰：“公所患之疾，乃传国玉玺耳。”孙坚惊曰：“何出此言？”袁绍曰：“玉玺乃朝廷至宝，公既得之，当留于盟主处，待除了董贼，复归朝廷，汝匿之而去，意欲何为？”孙坚怒曰：“玉玺不在我处！”袁绍曰：“建章殿井中之物，何在？速速缴出，免生祸事！”孙坚指天誓曰：“我若私藏玉玺，它日死于乱箭之下！”众诸侯皆曰：“文台如此起誓，想必确无此物。”袁绍唤出告密军士曰：“打捞之时，有此人否？”孙坚大怒，拔剑要杀小军。袁绍出剑喝曰：“在我帐中，拔剑杀证，乃欺我也！”袁绍身旁，颜良、文丑皆拔剑出鞘；孙坚身后，程普、黄盖、韩当亦抽刀在手。双方怒目相对，刀剑相向，众诸侯慌忙解劝。孙坚转身离帐，遂拔寨出洛阳而去。袁绍大恼，即修书一封，差心腹连夜送往荆州，命荆州刺史刘表，半路截夺。 公孙瓒谓玄德曰：“袁绍无能之辈也，众诸侯各怀异心，久必生变，此地不宜久留，当速去。”于是，拔寨启程。不旬日，兖州刺史刘岱，向东郡太守乔瑁借粮，乔瑁不与，刘岱引军突入瑁营，杀死乔瑁，尽降其众，夺占粮草。袁绍见众诸侯各行其事，乃拔寨回河内去了。 荆州刺史刘表，字景升，亦是汉室宗亲，乃山阳郡高平县人。刘表身长八尺，好名流，与汝南陈翔、范滂，鲁国孔昱，渤海范康，山阳檀敷、张俭，南阳岑晊，时称“江夏八俊”。灵帝崩，刘表初任荆州刺史，时荆州八郡一片混乱，郡县不听朝廷，宗族烧杀乡里。刘表不敢张扬，单人独骑，侨装赴任。刘表匹马入宜城，礼贤南郡望族蒯越、蒯良为辅，又收襄阳望族，蔡瑁为佐。蒯越进言：“治太平用仁义，治乱世用权谋。”刘表遂用蒯越之计，诱杀宗族首领五十五人，且招降有方，荆州郡县皆平。刘表即开学讲经，减赋养民，广布仁义，和善四邻。于是，荆州治内几千里，江河清宁，百姓乐业。 当日，刘表见绍书大惊，即命蒯越、蔡瑁引兵一万，屯于界口。不数日，孙坚兵到，蒯越列阵。孙坚马上问曰：“蒯异度，为何拦我去路？”蒯越高声曰：“孙文台，你身为汉臣，岂可私匿传国之宝？留下玉玺，放你过去。”孙坚命黄盖出战，蔡瑁舞刀来迎。斗不数合，黄盖一鞭正中蔡瑁护心镜，打得蔡瑁眼冒金星，险些坠马。孙坚趁势，杀过界口。马行未远，忽听鼓角齐鸣，前面山后转出一军，为首一人正是刘表。孙坚马上礼曰：“景升，何必信他人之言，相逼部曲。”刘表曰：“它事可让，你藏传国玉玺，意欲反耶？”孙坚曰：“我若有此物，死于箭石之下！”刘表曰：“若要我信，将随军行李，任我查看。”孙坚大怒：“你有何能，敢藐视于我？”遂纵兵冲杀，刘表急退，左右伏兵杀出，蔡瑁、蒯越又自后杀至，四面人马将孙坚围在垓心。程普、黄盖、韩当拼死血战，保着孙坚突出重围，奔走江东。这一仗折兵大半，自此孙坚、刘表结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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