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咣当”一声在身后关上,昏黄的灯光让周严的视线有了一瞬的模糊。 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脸上就重重挨了一拳,然后是肚子上又被踹了一脚,身子撞到身后的铁门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周严赶紧用双手护住头脸,蹲下来用腿护住胸腹。 卧槽,你们他妈的不讲武德啊,不是应该先问一下,再看情况打不打的吗? 你妹的蒋天,刚才那句话,明显的暗示里面的人收拾自己,艹! 人在突然遭受身体攻击的时候,通常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此刻周严只感觉拳脚像雨点般落在自己身上,脑子却一片清明,一边 把身体朝着墙角缩,以减少被攻击的部位,一边大声喊:“涛哥,陈文涛,家门口的,别打了。。。” 果然,听到周严的叫喊,壮汉也喊了一声:“别他妈的打了,我来问问”。 围着周严拳打脚踢的人们立即停手,像一群训练有素的狗。 周严靠在墙角,看着踱着方步走来来的壮汉,扯扯嘴角表示自己是笑了一下,护着头部的手和胳膊开始感觉到火辣辣的疼。 艹你们妈的,打便宜拳就这么爽吗? “你认识我?你哪儿的啊?”壮汉居高临下的看着周严。 我三山街的,在临海集团上班,和你弟弟陈文清是同事。周严用最简洁的方式把关系讲出来。 江省的看守所,关在号子里的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第一等是在社会上有名声有势力的“大哥”以及花足了钱,受管教庇护的经济犯。 当然,受管教庇护的同时,也要给“大哥”足够的孝敬,不然也是个死。 第二等是“大哥”们的临时马仔,也就是在号子里给大哥当打手的。 如果本来就是大哥的兄弟,当然也在这个等级。 第三等就是能和大哥或者打手扯上点关系,例如住在一个区,或者一条街道。 又或者你说你七舅姥爷的外甥的妹妹的三弟,某年某月某日在电梯里,闻过大哥放过的一个屁,也行。 反正只要大哥们觉得你很敬仰他,并且庇护你能彰显自己在社会上混的很好,就行。 第四等是扯不上任何关系,本身又没钱,以及一些因为盗窃,或者涉及下半身的花案等不入流的罪名被抓进来的,这类人被叫做“鸟屁”,一般在号子里,连名字都不配有。 第五等是本身就是“鸟屁”阶层,又不是本地人,那就连屁都不如,被叫做“外马”。外马,基本就相当于“奴隶”阶级了。 果然,壮汉听了这话,马上态度缓和下来。 “还真是家门口的,你也在临海集团上班啊,和我弟弟一个公司?“ ”那倒不是,我在集团总部上班,你弟弟是路桥分公司的,不过开年会时一起吃过饭,都认识的。” “哦,那你混的挺好啊!壮汉陈文涛撇撇嘴,还总部的,为啥进来的啊,搞钱“发虚”了? (发虚,江湖黑话,类似于东窗事发) “涛哥,我说句实话,真没发虚,应该是有人准备搞我老板,拿我当探路的呢,我在单位是副总裁助理,他们应该是要搞副总裁的。” 我是什么手续都没办就被扔进来了,也没搜身。” 周严说着,把西装内口袋的烟拿出来,递给陈文涛来增加自己说话的可信度。 “草,还真的是!” 陈文涛接过周严手里的1916看了看:“还说没搞钱,你他妈的挺腐败啊,抽这么好的烟,我看我弟弟最多抽个黄秦淮就不得了了。” “嘿嘿,我平常也就抽玉溪,这是场面烟,玉溪放在裤子口袋被他们拿走了。” 陈文涛嘁了一声表示不屑:“别管你在外面多牛逼,进来了就懂点事,守规矩听话,懂吗? \"我知道规矩,不会添乱的。\" \"添乱你也得敢,屎给你打出来。行了,家门口的,也不给你上规矩,自己去洗个澡,消消毒,你们这些腐败分子,最流氓,别把病传染给我们。\" 陈文涛把烟放进自己口袋,转头对一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吩咐:“大华,给他拿个脸盆,拿一块新香皂。” 大华答应着,去架子上拿了一块没开封的舒肤佳香皂和一个塑料盆。 “带班的照顾你呀,这香皂是带班的送你的,你走运了。\"大华笑眯眯的对周严说着,露出一口白牙。 看守所里,那种短刑期,不用送到监狱,留在看守所服刑改造的犯人,叫做劳作,劳作们的头,叫“大劳作”,都是关系户。 大劳作的自由度很高,不但可以在看守所范围内自由活动,还可以由管教带着出去,甚至可以偶尔回家看看,反正这类人不可能会逃跑。 有些关系很扎实的大劳作,普通管教都要给面子,这就叫打狗还得看主人。 大华这类在号子里,专门伺候带班的起居生活的,一般称作小劳作。 打饭,洗碗,洗衣服,叠被子,帮带班的把牙膏挤好。。。。 在一个号子里,如果把带班的比作皇帝,小劳作就是充当太监的角色。 周严暗暗松了口气,虽然先挨了几下打,算是个小意外,好在局面暂时稳定住了。 凭自己对陈文涛的了解,接下来的事情就都好办。 把自己脱的赤条条,周严蹲在水龙头下面开始洗澡。十一月的江省,已经是有些凉意的深秋,冰冷的水冲在身上,让周严在战栗的同时,也激起了上一世摸爬滚打累积的血性。 我回来了,这一世,所有的遗憾,我全都要弥补,所有的仇人,我都要一一报复。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才不枉这一次老天爷的眷顾。 ”新来的,你叫什么?“陈文涛的话打断了周严阿q式的自我鼓励。 “这个呆逼,冷水澡洗的像泡温泉一样,还挺陶醉!”靠着门监督周严洗澡的大华朝着陈文涛说。 “我叫周严,严肃的严。”周严赶紧加快了动作,擦香皂时,牵扯到肩膀生疼,才发现有一处已经肿起来,应该是被人踢伤了。 “大华看的这么认真,是不是有想法啊,今晚准备和新来的泄泄火吗?”一个胖子甩着黄腔。 周严你这官司,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没几天就出去,屁事没有,要么,就把屁股洗洗干净,准备把牢底坐穿。” 陈文涛没理犯人们的起哄,给我分析着,显示自己的见多识广。 周严借坡下驴,马上接口到:“涛哥,那麻烦你帮我再分析分析,我这事该怎么办呗?” “草,我他妈管你去死呢,烦吊神肚子疼”!陈文涛骂道。 周严没再吭声,他知道即使他不说,陈文涛也会拉着他发表自己的看法。 混社会的人大多如此,他们一边鄙视着权力,一边畏惧着权力,一边以武力为依仗,一边又对靠脑子吃饭这种事充满向往。 自卑又狂妄,无知而又有着市井的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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