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见阿姐!我要见阿姐!” 满堂寂静,耳畔听着张延龄被拖走时的叫喊,满朝诸公尤自感觉着实不真实。 消失了十余年的廷杖再现了? 陛下真的准备处死这两个祸国殃民的东西了? 怎么感觉这么不真实? 听着这文华殿外紧接响起的廷杖声,与那张延龄、张鹤龄此起彼伏的痛喊,众臣思绪被拉回现实的同时,不禁缩了缩脖子。 这叫喊声,听着都疼啊 弘治皇帝环视众臣,见众臣皆是无言,当即冷声道: “以后若再有官员勋贵犯法,便依此作罚。” 众臣拜倒,齐声应道: “吾皇圣明” 明代施行廷杖的校卒,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这是门技术活儿。 首先用皮革扎成两个人形,一个里面放上砖头,一个则是包上一层纸张。 给这皮革穿上衣服后,让锦衣校卒对它们行杖。 填充砖头的,要做到衣服不破,但砖头碎裂。 而包裹了纸的假人,则要做到每一板落下,用尽全力,外面的衣服破烂,内里纸张丝毫不损。 据说锦衣卫中的高手,可以做到对一块豆腐打板子。 里头都打烂了,但外面依然是完完整整的一块。 练到这种火候,外重内轻还是内重外轻,完全由锦衣卫说了算。 有一条潜规则,外廷之人或许不知,但是对于宫中常伴皇帝的宦官、常驻以备廷杖的锦衣卫而言,却是必须熟知的一条。 那就是行刑之时,监刑太监的口令与站姿。 廷杖乃是锦衣卫操行,行刑之时,自有宫中宦官监刑。 如果喊的是“打”。 那没事儿,甚至说这是好事儿。 这个“打”,意思就是敷衍一下,也就打出点皮外伤而已。 如果是“用心打”,喊话的同时,监刑太监两脚并拢。 那歇菜了,这是往死里打。 皇帝根本就没想过要留这人性命,哪怕是判廷杖20。 锦衣卫也完全是有信心在前十杖,将人直接打死。 死都不带什么伤的,旁人见了也只能道一句:此人耐力忒差! 而相较于‘打’和‘用心打’之间,便是这‘着实打’了。 监刑太监如果喊的是“着实打”,同时两个脚撇开,成外八字。 这就是往不重不轻上去打! 而八字越往外,板子落下造成的伤害便要越低,一般‘着实打’情况最严重,可能也就是下半辈子拄拐瘫痪,致死是不可能的。 这种板子最是考验行刑之人的功夫。 既不能像‘打’那般,躺了几日便好。 又不能像‘用心打’那般一命呜呼。 得折中,还得让这被打之人,不躺个十天半个月,根本好不了。 而好了之后,又能立马活蹦乱跳,丝毫无损,方为最高境界。 弘治皇帝也是在一次偶然之际,方知道这一条潜规则的。 他并不想真的要了这两人的性命,但又想让这二人吃些苦头,以后老实一些,因此,方才有了那一句‘着实打’。 然而,这到底是弘治皇帝第一次使用廷杖,对于这方面的了解,还是实在太少了一些。 行刑的锦衣卫,在听到这监刑太监喊得‘着实打’之时,看了看那行刑太监的脚,两脚撇的都要成一条直线了。 这就犯了难了。 ‘着实打’你还让打八十下? 这 这活儿不好干啊 望了望那已是被吓得哭得六神无主的张鹤龄,和尤自不可置信的张延龄,锦衣校尉不由咽了口唾沫。 近十余年没打廷杖了,这会不会下手太重,一下子给干死? “怎么?还没听清楚?!给我着实打!” 监刑小宦官冷冷的瞥了这行刑的四名锦衣卫一眼,四人闻言不再迟疑,直接抡起了廷杖,重重挥下! 这一棒打下去,张鹤龄直接痛得哇哇大叫,而张延龄则是一声闷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不远处的文华殿。 姐夫真要杀自己兄弟二人? 这怎么可能?! 不过是拆了个庭院而已! 下一刻,锦衣力士廷杖高高扬起,旋即痛得张延龄再次一声闷哼,这廷杖再次扬起之时,竟是带起了些许皮肉,让张延龄感觉屁股上一片火辣。 还没来得及呻吟,便听行刑的锦衣校尉又是一声暴喝,旋即,那火辣辣的大力再次拍下,痛得张延龄眼泪都要迸出来了。 一旁的张鹤龄更是不堪,他被打得哇哇乱叫,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口中不断喃喃,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只是隐隐能听到什么‘祸事’、‘完了’之类的话。 杖至三十之时,张延龄神志有些迷糊,身后已是血红一片,极其骇人,只是牙关紧咬,不肯发出声音。 这一下下的廷杖,打得他身体跟着也一个劲儿颤动,若不是每次杖子落下都要带出一声闷哼,行刑的锦衣卫还真担心,他是被打死了。 一旁的哭喊声突然戛然而止,张延龄身子一震,慌忙看向自己旁边的大哥。 就见张鹤龄已是口吐着血沫子,趴在了长条凳上,任板子落下,身子虽跟着抖动,却是再没了动静。 “大哥!” 张延龄目眦欲裂,然而张鹤龄却是毫无回应,他不由挣扎起来,想要去瞧自家大哥一眼,然而身后却有四个锦衣卫将其死死按住,让他动弹不得。 “停!” 监刑太监见张鹤龄没了声息,也是吓了一跳,眼光一示意,一旁的一位锦衣卫不由上前探了探张鹤龄的鼻息,随即很快回禀道: “公公,没死,疼昏过去了。” “嗯” 那监刑太监微微点头,当即道: “泼醒!继续打!” 张延龄怒目而视,然后就见了几个锦衣卫拿出腰间水囊,直接灌了一口,尽数喷在了张鹤龄脸上。 原本还像是死了一般的张鹤龄,当即微微呢喃,苏醒过来。 锦衣卫见状,连忙又是几口水喷出,强行让张鹤龄清醒过来。 苏醒之后的张鹤龄,感受着自家屁股上的疼痛,疼得哇哇叫,但却连叫声都是有气无力的,只是见了自家的弟弟还望着自己,一时涕泗横流,哭道: “祸事啊完了全完了陛下!臣弟再也不敢了啊!” 只是还未等他哭嚎几句,那锦衣卫的棒子已是再次落下,张延龄看得清楚,那板子一落一起,带起片片血肉,感受着身体上的痛楚,想是也差不多。 张延龄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之前太过嚣张,竟惹得自己的姐夫竟是要活活杖毙自己兄弟二人。 那监刑太监见张延龄眼中尽是落寞,不由靠近了些,低声道: “二爷咱的干爹是李公公,您这次犯得事儿实在是太大了,根本压不住!您莫要忍着了,得叫出来!声音得大些!惨些!” 张延龄闻言,本已有些黯淡的眼睛,不由错愕,旋即望向那监刑太监,背后一痛,一声惨呼直接凄厉喊出,再也不强自忍着了。 什么面子脸面? 命重要啊! 文华殿内,君臣无言,各个都是竖着耳朵听着殿外的惨叫,不多时,殿外的喊叫却是突然停住了。 弘治皇帝眉头一挑,面上不动声色的吩咐了一声随行宦官,让其前去查看。 殿内众人面色多有不一,不过大多俱是一脸的激动。 这小宦官刚离开不久,廷杖的声音便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张延龄的声音也是响了起来,而且声音也要更大些。 众臣一时有些懵,正疑惑之际,太监回禀,表示刚刚寿宁侯张鹤龄被打昏了,因此廷杖暂停,现已泼醒,继续廷杖。 在场的百官听着那殿外的惨嚎声,解气的同时,又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打昏了泼醒继续打 这是真狠啊 内阁大学士李东阳见此情形,面上不由有些狐疑,这么狠的刑法 这不是陛下的风格啊 思及此处,不由打眼瞧去,果然见弘治皇帝满头细汗,眼眶微红,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不由上前一步,立于殿前,对着弘治皇帝一揖道: “陛下张家兄弟到底是国戚,若是真的杖毙恐损皇家威仪,或可另改其他刑法” 弘治皇帝闻言,伏案而起,目中有些感激,然而还未等其开口,便见跪在地上的李梦阳朗声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陛下,臣以为,此二人不诛,方为有损皇室威仪!张家兄弟,当杖毙!” 弘治皇帝刚热起的心微微一凉,沉默良久,听着殿外的惨呼声愈加的低,不由扬首道: “将这二人拖进来!” “陛下!” 李梦阳匍匐于地,嘶声道: “陛下金口玉言,怎可朝令夕改?!” 弘治皇帝认真的打量起自己这位户部主事,李梦阳很有才,也正是因为有才,所以才让弘治皇帝对其一个主事尚有印象。 殿内众臣皆是屏息看着弘治皇帝,几个御史言官见弘治皇帝沉默不语,不由对视一眼,纷纷以头触地,齐声高呼: “请陛下杖毙张家兄弟!” 弘治皇帝听闻此言,身子一个踉跄,李梦阳与一众言官抬目再看,却见皇帝陛下已是眼眶之中,有了些许泪水。 “本宫倒是要看看,谁要杀本宫的弟弟!” 殿外传来一阵骚动,众臣看去,却是张皇后面若寒霜,凤眸微动,从金銮一侧的帷幕后走出。(后门) 张皇后步入瑾身殿殿中,众臣微微躬身口呼: “娘娘千岁” 张皇后却是对此不闻不顾,径自行到弘治皇帝身侧,狠狠的瞪了眼这地上的李梦阳,口中喝道: “尽是些乱臣贼子!欲要陛下残害血亲呼?!” 弘治皇帝微微一愣,连忙走下金銮,拭了拭眼角,行至张皇后身畔,面上稍有些不悦,低声道: “你怎来了?快回后宫去” 李梦阳闻言,不由垂首高呼: “臣!请陛下正国法!” 身后一众御史言官亦是附声道: “请陛下正国法!” 张皇后见这李梦阳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不由冷喝: “正国法?我看尔等各个该杀!各个都当正国法!” 众臣不由穆然,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然而其他人不声张,跪在地上的李梦阳却是昂起了头,直视张后道: “我大明祖制!后宫不得干政!还请皇后娘娘移驾!” “请皇后娘娘移驾!” “你” 张皇后闻言,杏目圆瞪,手指着李梦阳,面上嗔怒,刚欲言语,手却是被自家丈夫扯了扯。 张皇后不由狐疑,望向弘治皇帝,她闻讯赶来,听着殿中群情汹汹,瑾身殿外又隐隐有自己两位弟弟的惨呼传来,这才冲入殿中。 这一进殿,便见到自己的丈夫正被一群臣子跪着,疑似逼宫,眼角还泛着泪。 张皇后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见到弟弟被打,丈夫也是眼角通红,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 然而弘治皇帝的手却是极其稳重,轻轻拍了拍张皇后的手背,让她稍稍安心了些。 还未开口,便听弘治皇帝道: “皇后且去偏殿,祖法不可改,此间有朕” 张皇后本是不愿,但这祖制一出,饶是她再能泼辣,也是无能为力,毕竟大明以孝治天下,不孝这顶帽子,她却是背不起。 “这些个乱臣贼子,皆当诛!” “是是是当诛朕这就诛了这些乱臣贼子” 一众朝臣下巴都要掉地上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家陛下附和着皇后,说出这般荒唐的话,这还是他们的皇帝陛下吗? 大明 要亡啊! 有老御史捶着自己的胸口,呜呼哀哉。 却见弘治皇帝,已是轻声将张皇后安抚,重新劝回了瑾身殿后。 李梦阳红着眼睛,低头触地道: “陛下!臣死不足惜!恳请陛下诛杀张氏兄弟!以正国法啊!” 弘治皇帝勾头往殿后望了望,确认张皇后已是走远,又转目看了看李梦阳,微微叹息一声,对着自己一旁的大伴萧敬道: “每人赏五百金” (明朝赏金,只要不是直言赏黄金,基本都是赏铜钱) 萧敬应命,转身去吩咐身后小宦官取钱去了。 看着殿内捶胸顿足、面红耳赤的大臣,弘治皇帝尤自不放心道: “方才乃是与皇后戏言,此五百金,与诸卿压惊,还望勿要声张” “这” 诸臣无语,却见弘治皇帝却是走上前来,将李梦阳与一众御史言官,俱是扶了起来。 李梦阳本一脸疑色,刚想要继续劝说皇帝诛杀二张,却是面色大骇,连忙下拜高呼: “臣万死!” 旋即,其他殿内其他众臣也是面色大变,纷纷跪倒在地,高呼:“臣万死”。 就见,弘治皇帝面色肃穆,调转着身形,对着殿内众臣,弓下身子,行了一礼。 这礼哪里敢受? 众臣只好齐齐下拜。 李梦阳见此情况,太阳穴一个劲儿的跳动,直觉告诉他,要不好了 却听弘治皇帝有些颤抖的声音,幽幽从李梦阳身前传来: “朕就这么一门亲” 弘治皇帝的声音中多有哀求,众臣默然。 李梦阳尤自有些不甘,对着弘治皇帝道: “陛下!张家兄弟如此无恶不作,若是不除!我大明国祚危矣!” 言罢,以头触地,匍匐不起。 “卿等且起,朕给尔等一个交代” 一众大臣,见皇帝已是站直了身,这才如释重负的站起,唯有李梦阳依旧跪着。 弘治皇帝见状,也不再理他,微微拭了拭脸上的泪水,复坐回龙椅,看了看殿外,冷声道: “将他二人带上来!” 不消片刻,一队锦衣卫,直接拖着如死狗般的张延龄、张鹤龄,走入瑾身殿,这一路拖来,遍地鲜血,血痕直至金銮殿,依旧为止。 二人被扔在殿前,百官一眼望去,见这二人下半身,俱是被打得血肉模糊,那上身衣物上血迹斑斑,隐隐还能看到肉屑,尤其张延龄,大腿上似乎隐隐得都能看到粉嫩的骨头。 众大臣纷纷以袖掩面,当真是惨不忍睹。 李梦阳见了张家兄弟这副惨样,也是微微一冷,不过,一想到那些被这二人迫害的人,便丝毫没有丁点怜悯了。 这叫惨? 被你们欺辱的人才是惨! 弘治皇帝看了看下面有些萎靡的两人,心中也是一阵心疼,自己不是说了‘着实打’吗? 怎么能打成这样呢? 弘治皇帝不由问道: “杖了多少?” 那监刑太监微微垂首道: “回陛下已行了54杖,其间,寿宁侯昏了三次,建昌伯昏了一次” 弘治皇帝看着这两个妻弟的惨样,心中虽是心疼,但面上却是面无表情,口中淡淡道: “张延龄、张鹤龄,尔二人可还知罪?” 张鹤龄此时已是说不出话了,只能微弱的点了点头,而张延龄则是微微咬牙艰难道: “臣弟臣弟知错” 弘治皇帝见这二人都已认错,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转瞬,皱着眉,藏在袖中的拳头紧握,道: “削去张延龄、张鹤龄二人爵位,贬为庶民,一应家产尽数抄没,即刻搬出府邸!” 张鹤龄听了这话,直接眼睛一瞪,再次昏了过去,而张延龄则是怔怔的看向自己的姐夫,一脸的不可置信。 弘治皇帝看到这二人如此模样,不由转过脸去,挥了挥手,道: “给他们一人一两银子,也让他们体会一下,他们所欺压的百姓,过得又是什么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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