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龙套

年终酒会之后，公司便进入了休假模式。那些手上还有戏份需要赶拍的员工除外，其他人都能踏上归家之旅，欢度猪年新春佳节。赵宜琳自然也不例外，毕竟她手头上并无待拍之戏，为了提升演技她还在参加公司的集训营呢。于是乎，当其他同事忙于参加年终酒会之时，她早已提前买好车票，并将行李整理妥当；而当众人开始着手购票和收拾行囊之际，她却已安然抵达家中。 一别就是大半年，赵建全眼看着女儿出现在眼前，心里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他惊讶地发现，女儿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那个整日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网瘾少女”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怀心事、略显沉重的女孩。这种转变让赵建全心中深感担忧。 赵宜琳到家的第三天，赵建全特意带她去村上看戏。他们村上有一个传统，就是过年的时候会请戏班子到村上来唱戏。收成不好的年头唱个两三天就算完事，收成好的年多要连唱十天左右才行。但是这种戏一般都是年纪大了的人爱看，年轻的人都懒得去。 平时看戏的时候都是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一起去，但这次赵建全非得要带上赵宜琳。 “走，闺女，爸带你去看戏。” 赵宜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就那锣鼓喧天、吚吚呀呀的，她不爱看。小时候闹着要去不过是为了买小吃担子上的零食罢了，不知怎的唱戏的地方总是有卖零食的小吃担子。 “我不去，你们去吧，我在家做饭。” 赵建全直接上手硬扯着女儿往门外走，“去吧，爸叫你去肯定是有原因的。” 赵宜琳本来想挣扎的，听到爸爸这句话停下来了，“什么意思呢？” 赵建全意味深长的说：“去吧，去了就知道了。” 赵宜琳半信半疑的起身了，赵建全又交待儿子，“在家关好门，不认识的人不要开门。” 赵立飞答应得很爽快，“哦，知道了。”等爸爸妈妈一出门，他会乖乖待在家里就怪了。 一家五口到了戏台下，找了个位置坐下。因为来得晚了，戏台上已经开演了，唱的是《霸王别姬》。台上有三个捆胡子的演员在表演，两边各站了一排拿刀、拿枪的小兵。 一看到这个，赵宜琳就想走了，如果台上有花旦她还能看一小会儿，全是老生她真的一分钟都不想留。 见她想溜，赵建全拉住她，“知道站在戏台两旁的小兵是干什么的吗？” 虽然她不怎么看戏，这个还是知道的，“龙套呗。” 赵建全满意的点点头，“说得没错，那你知道跑龙套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这个她就不太知道了，想瞎说又怕猜错了，迟疑一下摇了摇头。“不太清楚，是什么人呢？” “都是戏班子的学徒。” 赵宜琳觉得也挺合理的，学徒不会唱，就只好跑龙套了。就像自己一样，不也是一个跑龙套的吗？ “那你知道学徒跑龙套的作用是什么吗？” “充人数呗，要是没有这些小兵，霸王就不是王了。”赵宜琳回答得理直气壮，这是她想当然的理由，所以很有底气。 “错！唱戏有勾脸、有行头，看戏的都懂，这些小兵完全是可有可无的。可是为什么还要站这么多人在台上呢，第一是为了锻炼一下，第二是为了学戏。” 赵宜琳诧异了，“学戏？可是学戏不是师父们在台下教的吗，要不怎么会有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句话呢？” “师父在台下教是没有错，可是唱戏都是临场发挥，舞台上的表演只有在舞台上才能学到。你别看这些跑龙套的站在那里一句台词没有，一动不动的，其实他们都在认真向台上唱戏的人学习呢。” 赵宜琳回头去看爸爸，见他眼光里有一种意味深长的意味，立刻就明白了爸爸为什么非要拉她来看戏了，原来是这样。 父女俩对视了几秒后，赵宜琳先笑了。“谢谢爸爸，我懂了。” 赵建全很欣慰，“真的懂了？” 赵宜琳很肯定的回答：“懂了。” 赵建全擦了擦眼眶，“懂了就好。爸爸不懂什么是表演，也不知道演员要学会些什么；但是爸爸常常看戏，对学戏也略知一二，学戏得学会唱念做打这些基本功，然后在幕后观摩师父唱戏，再到戏台子边上跑几年龙套，最后才能真正的唱戏。只有扎扎实实的经过了每一步才能成角，宜琳，爸爸相信你能行的。” 赵宜琳毫不掩饰的擦着泪水，“我知道了，谢谢爸爸。”在爸爸、妈妈面前，她只是她们的女儿，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需要掩饰什么。 这场戏，赵宜琳看了一天。她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做的是什么，就是学习。那些科班的表演学校她去不了，就只有在现场学了。所以，接下来她打算做一个合格的龙套，不管将来公司给她的戏有多少戏份她都会演好自己的戏份还要留心其他演员的表演，等到她演技足够好的那天，只要再有一个机会她就能成为女主角。只是她没想到这个龙套一跑就是许多年。 过完年，赵宜琳元气满满的回到了公司，等着公司安排进组，她的集训营课程已经圆满完成，公司也应该给她安排角色了。现在的她只能是有什么角色就演什么角色，还没有挑剧本的资格，不过不管什么角色，她都会好好演就是了。 伍雪琪见她过了一个年精气神变得这么好，又忍不住挖苦她，“赵姐，新年新气象，又有好多剧要拍吧？” 其实算年龄伍雪琪要比赵宜琳大上几岁，但她为了装嫩硬是把自己的年龄改小了，赵宜琳从不揭穿她但也从不回应她，因为在她眼里像伍雪琪这样用身体换取资源的人和鸡没什么两样，她赵宜琳还没有沦落到与鸡为伍。 见赵宜琳不理自己，伍雪琪扭着屁股离开，嘴里还在唠叨着：“嗨，叫她一声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她就没有想过，自己叫人家姐并不是因为对别人的尊重，只不过是为了自己装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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