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汝阳王更合适，但是他已经闲散近十年之久，不理政事，骤予重任，怕是难以适应，圣人的其他侄子，威望又稍嫌不足，眼下吐蕃仍是蠢蠢欲动，河西之事必须尽快解决，迟则生变啊。”</p>
李隆基犹豫半晌后，点了点头：</p>
“给他派几个得力之人辅佐，务求周全，不可激起动乱。”</p>
采访处置使，毕竟是临时的，手里拿个旌节，什么时候卸任，是宫里说了算，派一个宦官拿走旌节，权力也就没了。</p>
只有专杀和专赏之权，没有调兵权，李隆基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p>
......</p>
盖，这个姓氏可不是少数民族，人家盖嘉运也不是什么番将，正宗的汉人，源自于姜姓。</p>
战国时期有一剑术名家盖聂，大家应该是耳熟的，就是动画片秦时明月里面那个大帅哥。</p>
没错，人家可不叫盖（gai）嘉运，叫盖（ge）嘉运。</p>
盖嘉运是河北冀州人士，祖上一直都在做官。</p>
早在李隆基有想法收拾盖嘉运的时候，就有好多人劝过他不是时候，裴宽就这么说过。</p>
但李隆基这个人眼下比较狂妄，顺风顺水这么多年，他不认有人敢违背他的意愿。</p>
这下好了，盖嘉运给他上了一课。</p>
此举无疑是在找死，但是盖嘉运之所以这么干，就是想晚点死，他猜到中枢要拿他开刀，李林甫看他不爽，裴耀卿看他也不爽，所以他私下其实一直安排进奏院上奏圣人，弹劾这两个人。</p>
可惜，河西进奏院常驻在京师的官员季广琛，已经改换门庭，投靠李林甫了，弹劾的奏疏都被李林甫给截胡了。</p>
盖嘉运那么多告状的奏疏石沉大海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被排除在国家核心圈之外，被孤立了，与圣人之间的联络通道被截断，随时可能成为待宰之羔羊。</p>
王倕任命河西观察使的时候，他就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自己绝无扭转局面的可能，这才敷衍奏事，寄希望于圣人能主动派遣使者来河西，与他取得联系。</p>
日盼夜盼，盼来的李楷洛，竟然是来架空他的。</p>
盖嘉运心如死灰，这才下手。</p>
这就是权力的游戏，身在其中，一个不好就是万丈深渊。</p>
七月十二，李琩被召入兴庆宫。</p>
“儿臣不去，”李琩断然拒绝道。</p>
首先，这是一个态度，意思是我对权力没有兴趣，再者，我要收拾的是你，不是盖嘉运，不愿离开长安。</p>
对于李琩的拒绝，完全在李隆基等人的意料之中，这是什么差事？</p>
要命的差事，一个不好，就是跟李楷洛一样的下场，虽然大家认为，盖嘉运不一定有胆子制造亲王之死。</p>
但这层风险，无疑存在。</p>
“朕不是在跟你商量，”李隆基沉声道：</p>
“这件事办成也就办成了，办不成，后果你也清楚，所以只许成不许败。”</p>
你倒也说的直白，李琩直接道：</p>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皇想要儿臣死，大可一道诏书，不必如此大费周章。”</p>
李隆基一愣，拍桌怒道：</p>
“你个混账东西，谁要让你死了？”</p>
高力士赶忙上前劝说：</p>
“十八郎不要胡思乱想，圣人让你去，是对你的信任，这个差事，只有圣人至亲才能胜任，其他人去了压不住，朝廷这边都会安排妥当的，你先不要去凉州，先去陇右的鄯州，与皇甫惟明计划周全了，联络好王倕，再去见盖嘉运......”</p>
高力士苦口婆心说了一大通，但李琩就是不愿意。</p>
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我这辈子只想冒一次险，就是在太极宫或者兴庆宫，绝不是在河西。</p>
要是死在盖嘉运手里，那才真是窝囊。</p>
“其他嗣王也是可以去的嘛，又不是只有儿臣这一个人选，”李琩一脸颓败道。</p>
李隆基都想过去给他一脚，你别跟朕装傻，哪个能比你合适？</p>
大唐本该最有威望的亲王们，都被圈禁在了一个地方出不来，嗣王们大多也都在长安。</p>
老李家自从吃了武则天的大亏之后，如今吃喝玩乐个个是一把好手，对外的形象，没几个好的，别提威望了。</p>
威望都在老一辈身上，比如宁王李宪，信安王李祎。</p>
但李祎现在的身子骨，出长安都费劲，别说是河西了。</p>
李琩就不一样了，他身上有光环啊，圣人嫡子，当年的储君热门人选，如今又出嗣了，符合出使条件。</p>
他要是还在十王宅，李隆基无论如何都不会考虑。</p>
李林甫也在一旁不停的劝说着，他对李琩的能力是有信心的，但主要还是认为，皇子去了藩镇，不至于引起大的动荡，毕竟各大藩镇一开始，都是亲王遥领，将士们在心理上，是完全接受亲王对他们有着绝对的管理权。</p>
但是李琩就是不肯点这个头，李隆基也不耐烦，直接将中书侍郎萧华叫进来拟旨，陇右道采访处置使，你不干也得干。</p>
并赐旌节，也叫使持节。</p>
使持节为上，持节次之，假节为下，使持节得杀二千石以下，本来是杀不了节度使的，这不是基哥特别授权了吗。</p>
动画片长安三万里那位程公公手里的龙头铜棍，就是旌节。</p>
李琩还有一面大幡，上写天授两个大字，中间是采访、处置、安抚六字并排，下面写着纠官邪，戢奸暴，平讼狱，雪冤抑，巡查陇右，开元二十九年诰。</p>
这特么都给我准备好了？</p>
“朕只给你一天时间，七月十四，务必离开长安，”李隆基说罢，便甩了甩袖子，示意李琩滚蛋。</p>
李琩无奈起身，李林甫笑呵呵起身，两人联袂离开。</p>
使职，都是临时性的，这个采访处置使，一年到期，人家上面都给写着呢：开元二十九年。</p>
到了明年，就不管用了。</p>
类似于后世很多单位，一年一签的合同，眼下的藩镇节度就是这样，他们兼任的处置使，都是每年续签的，干的不好，就不给续了。</p>
“我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右相出的馊主意，不然圣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我，”李琩脸色难看的与李林甫同行道：</p>
“你这不是害我吗？真把盖嘉运惹毛了，我这条小命就留在河西了。”</p>
李林甫笑着摆了摆手：</p>
“隋王多虑了，他有几个胆子敢对你下手，亲族一个都不要了？李楷洛终究是契丹人，他要是咱们陇西的，盖嘉运都不敢动这个手，河西十一个军镇，有多少都是关中儿郎，盖嘉运一天换十个，他也换不过来，你这一去，各镇军将不会什么都听盖嘉运的，人嘛，还是要设身处地多为自己着想。”</p>
李琩叹息一声，接受现实道：</p>
“圣人说，你会给我安排几个人同行，都有谁？”</p>
李林甫笑道：“已经都在中书门下候着了，隋王去了就知道了。”</p>
中书门下的回廊下，眼下坐了六个人。</p>
这六个人是李隆基和李林甫安排与李琩同行的。</p>
飞龙禁军的头领，宦官程元振。</p>
李楷洛的儿子李光弼。</p>
左羽林卫长上鲁炅。</p>
河西进奏院季广琛。</p>
前河西节度副大使、临洮军使，迁鄯州都督安忠敬的儿子安重璋。</p>
御史台监察御史皇甫侁。</p>
呵呵......都是一帮可以死的人，李琩在几人身上打量片刻，便与李林甫先一步迈入中书门下的大堂。</p>
六个人里面，没有哪个称得上权贵，那么自然都是些小命不值钱的，李楷洛前车之鉴，家里靠山硬的，没几个愿意干这种差事。</p>
李林甫和牛仙客总不会让他们的儿子一起去。</p>
不过六人的安排，也确实合理。</p>
程元振就不必说了，代表宫里监视李琩，人家手里说不定都有密旨，李琩敢乱来，直接拿出密旨就地剥夺持节权。</p>
李光弼名义上是去接回他爹的尸体，实际上还是要接管赤水军。</p>
鲁炅就是个玩命的，武艺超绝，在宫内的禁军当中，以一当百的存在，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p>
季广琛就复杂了，熟悉河西军政之事，以备李琩在路上对河西能有初步的了解，而且这个人一开始就是给盖嘉运干的，方便去了那边，与盖嘉运联系。</p>
安重璋嘛，正儿八经的地头蛇，祖上世世代代在河西养马，老家就是高昌的，河西军战马的主要来源就是他们家，本来是河西的一名将领，被盖嘉运给撸了，跑长安是想托关系找个事干。</p>
这下好了，找了个要命的事。</p>
不过李琩对这个人还是非常感兴趣的，因为安重璋在历史上，还有一个名字，李抱玉。</p>
皇甫侁就不说了，皇甫惟明同族，负责做李琩和皇甫惟明的中间人。</p>
简单的商议一阵后，李林甫让众人早早回去准备，不准漏泄风声，七月十四追随李琩，前往河西。</p>
至于护卫兵马，飞龙禁军出五百人，这支部队名义上是太子的人。</p>
这尼玛又被基哥挑拨了一下，李琩有时候觉得，他这个爹是不是太闲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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