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的大型画舫远去之后, 林豪这边的随船小厮和侍女们已将画舫露台的桌椅,炭火火锅等东西收拾妥当,茶水也就位! 画舫主事朝着蓝玉和林豪,躬身一拜, “两位贵客,慢用!我等就在船那头候着,有事随时吩咐。” “多谢,徐主事!” 见林豪朝他拱拱手表示同意,便大手一挥,赶紧带着自己的人离得远远的。 林豪提起茶壶里将两人的茶杯倒满, “上等的普洱,凉国公请用!” 蓝玉也不客气,端起茶抿了一口, “果然是好茶!林御史果然是懂茶之人,不过,这等贡品级别的普洱,价格不菲啊。” 好小子,这么贵的普洱,岂是你区区九品芝麻官,微薄的薪俸能承受的, 林豪岂能听不出蓝玉的言外之意, 这茶我真金白银买的,又不贪不抢, 当然他可不会和蓝玉解释,自己是写日记奖励了银两,再花钱买茶的,于是胡诌道。 “上头赏的,招待国公爷岂能落了档次。” 蓝玉微眯着眼睛, 上头赏的?除了圣上谁会赏你,还有谁?你小子和圣上果然有很深的牵扯, “那老夫也是沾了林御史的光,” “圣上对林御史的恩宠,着实令人艳羡。”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河面,怅然地继续说道。 “想老夫年少时,也是跟着姐夫在军中时,偶遇圣上,” “也是被圣上夸赞,身形笔直,给了老夫恩典,这才有了老夫现在的一切。” “这时间过得可真快,一代新人换故人。” 林豪听到蓝玉突然提起往事,也是一愣。 我哪里能和你凉国公比, 你有常遇春这样的姐夫,老朱当然爱屋及乌,表面上恩典的是你,实际上是给你姐夫的。 而我? 我真的不知道我哪里被老朱赏识了,莫名其妙地得了嘉奖, 要是知道的话,我一定会改! 可嘴上的好话却是不能少, “下官区区御史,岂能和凉国公比。” “给开平王当差入了圣上的法眼,只是一个国公爷的,” “入了圣上法眼的武勋子弟那么多,” “唯独国公爷成就非凡,重创北元,功绩堪比‘封狼居胥’、‘燕然勒石’,” “就连圣上都盛赞,国公爷为我大明朝的霍去病。” 从军功层面来讲,林豪是打心底里佩服蓝玉的,打仗他的确是一把好手, 不过除了打战, 他在外界的名声,都是骄横跋扈、恣意妄为,目空一切。 连当下仅存的,资格比他更老的,宋国公冯胜和颖国公傅友德都看不起, 这一点上,他蓝玉的确是像极了霍去病。 不过霍去病早逝,权势没有发展到令汉武帝忌惮的程度。 而蓝玉现在才五十出头,正是一个大臣最年富力强的时候,而且已经立下洪武最盛的军功了。 老朱他现在还活着,甚至如果朱标还活着的话, 都不用担心蓝玉会怎么样, 可一旦老朱不在了,就凭现在朱允炆的情况,根本镇不住蓝玉,到时候会形成臣强主弱,皇权旁落的局面。 所以老朱就是考虑到这一层面,才会在不久之后, 夷灭了蓝玉三族,还有株连几乎所有的开国功臣, 这蓝玉本人还被剥皮实草了。 想到这一点,林豪看着蓝玉的眼神,不由带着一丝怜悯。 蓝玉当然不知道林豪内心在想什么 , 他虽感觉到林豪看着他的眼神有点不对,也只当是对方是在嫉妒他的功绩。 抚着胡须,自傲地说道。 “赖圣上的洪福,老夫现在的功业已经堪比那汉朝卫霍之和了。” 旋即他话锋一转, “不过,这一切都像空中楼阁” “老夫当年恩宠正隆,圣上有啥赏啥,而现在老夫立下大功还朝,不说封赏大典,” “就连加封太子太师,都因下人‘冲撞’林御史给‘冲’没了。” “所以啊,不管恩宠有多盛,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如当初的老夫,一如未来的林御史。” “应该趁早做打算。” 蓝玉这明显的话里有话, 令林豪一时语噎, 他这是要拉我一起? 去造反? 不对,这蓝玉在历史上,根本就没有造反,就是被老朱忌惮,安上了谋反的罪名除掉了。 那他想干嘛? 想不通蓝玉一番话用意的林豪,只得打哈哈, “哪里哪里,凉国公府这么大门楣岂会是空中楼阁呢,” “国公爷这是在自谦了。” 蓝玉一口饮尽杯中茶水,放下茶杯,双目直勾勾地看着林豪, “林御史,明人不说暗话,” “自懿文太子薨逝之后,圣上明显老了,他听信谗言,没有选其他嫡子做太子也就算了,” “而从懿文太子一脉中选继承人时,他居然选了朱允炆那个庶子做太孙,而不是选允熥。” “皇孙世嫡,礼也!刘三吾劝立太孙的话,明明只适用于允熥。” “而圣上却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我们这些臣子理应想办法帮圣上纠正错误。” 林豪感到十分错愕, 原来不是拉我造反,而是想拉我一起去站队朱允熥, 可你蓝玉太看得起我了, 我一个芝麻大的九品御史,“苟且”着应卯,摸鱼当差, 写写日记,挣点奖励的银子,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让我去掺和你们搞夺嫡的事? 我是有多想不开, 遂果断开口表态拒绝, “凉国公,这些话乃大不敬之言,皇统传承自有圣上钦定,轮不到我们做臣子的说三道四。” “林某人微言轻,对凉国公所说的事情,也毫无兴趣。” 蓝玉见林豪义“敬酒不吃吃罚酒”,也开始恼怒起来,语气逐渐生硬起来。 “林御史,你可想清楚了再说话,” “老夫堂堂公爵,今天特地纡尊降贵来找你,是看在你和老夫机缘相似,都偶得圣上恩典的份上。” “才决定再给你一个天大的机缘,” “错过了,就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面对蓝玉的“二次”机会,林豪还是选择拒绝,一字一句地说道。 “林某人的主意既定,断不会轻易更改!” 林豪的话,终于使得蓝玉失去了耐心, 蓝玉面色阴沉,脸色厉声说道, “竖子,不识抬举!” “亏老夫还在他人面前,和你客客气气,甚至亲密无间。别说应天府,就整个大明也没有第二个人有这个待遇。” “只怕,现在我蓝玉和你这个朝堂红人,单独密会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刚才老夫对你说的那些话,你有想过怎么处理?上报?当做没听见?” “还有那朱允炆,此子性格阴沉,工于心计,你能得到他的信任?” “昨日他那个东宫署官黄子澄,可是一个劲地配合着圣上,把你往老夫的事情里推。” “必然是受到朱允炆的授意。” “林大人,你就好好想一想吧。” 林豪眉头一皱, 原来你蓝玉是特地跑过来套路我的? 难怪这次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他毫不避讳地直接和我说大逆不道的话, 原来是给我挖坑,让我两头都不是人。 想让我失去老朱和朱允炆的信任。 可是你想多了,我就是一个九品芝麻官,对他们祖孙根本不重要, 再说,朱允炆即使要整我,我大不了跑去北平抱朱棣的大腿。 但是不和你蓝玉扯上关系被株连,才是最重要的。 “凉国公,只需想好自己即可,” “下官怎么办是下官的事,该禀报的禀报,不劳您费心。” 林豪表现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再次强硬地将蓝玉的威胁之言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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